梁貞接過香囊卻不急著系回腰間,反而撥弄起一縷香灰,細細端詳中望向蘇凌鶴的方向:“李大人方才說《禮記》中的‘喪致乎哀而止’何解,鶴兒,你說何解?”
那提示再明顯不過,他開口道:“這出自《禮記·檀弓下》意思是喪禮的核心在于表達哀傷,哀傷到位即可,不必過度追求儀式排場。依我看這道理如香道,過猶不及。”
梁貞立馬接過話:“聰慧!‘哀’如香料:真情如同沉香,天然純粹,過分堆砌反而失了本真。‘止’如火候:火候不足則香氣不顯,過猛則焦糊刺鼻,需恰如其分。”
梁貞忽然轉向滿臉漲紅的高氏:“你腿疾發作,可是因著冰席已久?”
高氏沒反應過來,倒是李書華聽聞此言撫掌稱贊:“蘇公子和梁公真是博文強識!此句最難解,沒想到居然巧妙用‘香’當比,真是妙極啊!哈哈哈!”
賓客早已來了興致,對著文識侃侃而論,哪還記得方才的插曲。
梁貞這才讓豆蔻端來了姜湯,自己則端著茶盞慢悠悠看著他:“趁熱飲了吧。”
高氏這會攥著帕子的手早已青筋暴起——他這孩子何時與梁貞這個賤人走得這么近!!于是求救般的看著蘇暉音,可對方只搖了搖頭給了個噤聲般的回應。
好好好,他飲!
幾乎是快咬碎牙吞完那辛辣的湯后,他才反應過來梁貞那解釋的意思,這不就是隱喻他‘哀不足而禮有余’,暗諷他對鶴兒強逼禮儀,卻無真心關懷!
鶴兒是他的孩子,怎會被那人鉆了空子。
現下,他已無心參與宴會,便強裝笑意先退了回院。
高氏難得咬起自己的精心修護的指甲,只是想不通他們父子十五載,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連同鶴兒也站去了那頭。
蘇凌鶴看著父親剛走,本也想辭退,可母親偏偏在這時宣布移步櫻雪山居。
他跟在眾人的后頭,始終朝高氏離開的方向看去。
“鶴兒啊,受委屈了吧!”蘇暉音突然停下來等著他,在他身旁小聲說道。
“母親……我怕父親他……”
蘇凌鶴想哭,他記得母親有時會在深夜的時候偷偷跑過來陪他,現在是知道了,沒有主夫的應允母親是來不了的。
“誒——可不要哭鼻子,在外人面前不能失了身份,你父親聰慧,想必是需要時間想清楚一些事情。”蘇暉音用出最拙劣的撓癢癢哄他開心,見自己有些嫌棄的樣子,立馬轉過頭輕咳掩飾尷尬。
蘇暉音心想:養兒子真難,沒小時候好哄了。
“好了,母親!我現在好多了!”蘇凌鶴假裝成熟穩重起來,心里卻一直在思考主夫說的話。
難道父親真的很壞?雖然小時候把他關起來,可后來不知是如何,直到一次生病,急得父親團團轉,徹夜未眠。從那之后便好吃的好喝的給他,說話雖一如既往地難聽,可也從來不苛待于自己。
頭好痛,他停下腳步,只給母親留下一句:“對不起母親,我想回去陪著父親。”便跑得遠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