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東西,就在門的那邊。
梁思凡能夠感覺到。
又過了許久時間,仍舊沒有動靜。
就在梁思凡剛想有所動作的時候,一聲洪水般震耳欲聾的咆哮傳來,毫無征兆。
他正準備動作的手停在半空,像只發(fā)怒的貓一般,弓著背瞬間連退十步,直貼到墻根上。
那咆哮聲迅速變小,疲憊和滄桑之意浮現在其中,還透著幾分倦懶。
“呵——”
梁思凡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咆哮。
只是打了個呵欠......
在這之后,又沒有了其他動靜。
梁思凡猶豫了片刻,終于吞了口唾沫,壓著嗓子問道:“你是誰?”
他忽然有種渾身寒毛倒立的感覺,盡管隔著門,卻能感覺到一股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緊不慢地緩緩掃過。
就像是在欣賞一個花瓶。
那雙熔銀淬煉的眼睛再次浮現于他的腦海中。
“呵呵。”
一聲輕笑過后,門那邊傳來的是個溫潤的男中音,給人感覺才剛過三十。
“人如其名,我叫莫大。不過現世的人更多叫我瘋魔,亦或者是——”
“異種之王。”
就在梁思凡還沒來得及品味這四個字的時候,那門另一邊的家伙冷不丁又丟出一句話來:
“看起來,你快死了耶。”
平平淡淡的話中不帶絲毫猶豫,仿佛一句蓋了棺的定論。
“我快死了?”
梁思凡如遭雷殛,他下意識地重復著,旋即環(huán)顧一圈四周,除了燭影擺蕩外,恢弘的室內再無一點異常。
不安感充斥內心,他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催問:“什么叫我快死了?”
“嘶嚕——”
門的那邊,回答梁思凡的是一陣類似水聲的奇怪動靜。
怎么聽都感覺,像個老頭子端著報紙在喝熱茶......
梁思凡不禁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好一會之后,才又聽見莫大的聲音:“說你會死嘛,只是因為我看了你的命運。”
“看命運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
梁思凡心頭一陣無語,感覺自己連著被調戲了幾次。
“我沒有理由相信你。”他一邊思考著各種可能性,一邊接著開口,“如果你有什么目的話,可以先說出來。還有,我想知道為什么我會出現在這里。”
“不用那么警惕嘛,多少人為了見我一面,哪怕只是得到我的一點遺留都會不惜任何代價,你大可以表現得再開心一些,笑一笑。”
“笑個屁,就為了見你?”
“作為千年來第一位至高心火的擁有者,我能帶給你的,比你想象的要更多。”
“我只覺得聽起來像傳銷。”
“無所謂,今天我也不是來談條件的,多瑪姆。我剛醒過來,現在困得很,還想睡個回籠覺。”莫大不急不慢地又打了個呵欠,“你會在這,是因為你的心火很特殊,非常特殊。而我會在這,是因為我污染了你的火種。某種意義上,你可以認為我和這里的一切,都是你心火的一部分。”
“什么叫......污染。”
“那是個廣義概念,掠奪、變異、寄生等等......這些都可以算作污染,不過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什么事,至少目前是這樣。至于目的嘛,還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
“很簡單的道理,莫大這個名字在人類的故事里可謂名聲狼藉,況且作為一個已經污染了你火種的人,哪怕我說自己是友善的,我想你也不會輕易相信。”
“那倒是。”
“其次,我也還沒認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這句話不如放在你污染我之前說。”
“污染你這件事呢,硬要說的話,打個比方,大概就像是我放了個屁,然后被正好路過的你吸進去了。”
“別比了我謝謝你。”
“總而言之你快死了,這句話是我說的,只靠你自己的話,一定會死。”
梁思凡思忖了片刻,試探性地接著問:“那你到底想怎么樣?”
“給你一個提示吧,也是一個考驗。三天后的晚上,去北邊的稻田。等你看見真相并活下來,讓我見識到你的心火之后,我會考慮考慮。”
“晚上?”
“沒錯,不用擔心,后天是個月圓之夜,不會碰上夜天狗,你只需要注意別被人發(fā)現就行。說實話在這個鎮(zhèn)子里,人類遠比異種要更可怕。”
“你說的異種,就是那些怪物?”
“呵呵。”門那邊的家伙沒有回答,反而古怪的笑了一聲,“恭喜你的心火活性跨越了最基礎的門檻,去感受你的新變化吧,然后繼續(xù)追求真相。等看見一切后,你會回來找我的,我期待你掙扎求生的樣子,哪怕出賣靈魂。”
梁思凡沉默了半響,隨后終于應道:“你這人說話感覺......好像有點中二。”
門的那頭沉默了很久,隨后滿屋的燭火忽然間變得驟亮,蒼茫覆蓋了他的視野。
“那本筆記是我的遺物,也是你的禮物......”
混沌中,隱約能聽見他最后的聲音。
梁思凡覺得自己終于扳回一城。
......
鳥鳴聲傳入耳畔,梁思凡睜開眼睛,發(fā)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躺在了床上,陽光下的窗簾在風中起舞。
已經到早上了。
他坐起身,只覺得滿身濕濕黏黏的,他一抓褥子,這才發(fā)覺汗水浸濕了半張床。
木桶倒扣,清冷的井水刺得梁思凡睜不開眼睛,微微鼓脹的肌肉在冰水刺激下竟然冒出一縷白煙。
好輕松,好痛快。
他深吸一口氣,雖然昨晚在夢里不記得自己的身體經歷了什么,但結果一定是突破了5%的閾值。
簡單地沖洗過后,梁思凡湊到鏡子前將自己渾身上下看了個遍,并沒有發(fā)現哪里與從前相比存在異常。
并沒有那個一身梗的王八蛋——也就是莫大所說的什么新變化。
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樣呢,說實話他早早就已經做好了五根手指齊齊變成觸手的準備,現在看來是多此一舉。
善治書屋的學生們在突破5%的閾值后,不少人身上會發(fā)生些變化,或者具備一些特殊能力。
當然,也可能是樣本太少的關系。
而現在的自己沒有異變,也沒有能力。
莫大那家伙說自己的心火特殊,到底特殊在哪里?
等等。
想到這里梁思凡抽了一口冷氣,兩根指節(jié)輕輕敲打著面前的鏡框。
如果說那個房間,還有那個自稱莫大的家伙,就是自己的異變呢。
他又想起了莫大的話。
“某種意義上,你可以認為我和這里的一切都是你心火的一部分。”
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會死么?”
他自言自語道,繼續(xù)回憶著夢中兩人的交流。
按照善治書屋里的規(guī)矩,他應該已經沒有危險了才對,為什么會死?
還有關于后天晚上的預言,那自稱莫大的家伙說得很篤定,好像真能預知未來似的。
去不去?
說實話,如果他想弄死自己,只要當初不用鏡子給出提示,說不定現在他早死了。
但也不排除是騙取信任的一種方式。
再觀察一下吧,反正還有時間。
盡管心中隱約有了傾向,梁思凡仍覺得謹慎一點不是壞事。
他看向窗外,善治書屋的上下學時間較三個初等私塾都要更晚一些,眼下已經到點,束發(fā)及笄的少男少女零零散散走在路上,臉色多少帶著凝重。
梁思凡猛地想起來,今天是測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