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青銅器泛著幽光,宋江摩挲著鐵牌上凸起的血點,昨夜酒醉時摔碎的陶碗碎片還嵌在石縫里。
晨霧裹著山間松脂氣息漫進洞來,他忽然抓起塊磁石,在青磚上劃出七道深淺不一的溝壑——這原是現代物流分揀的路線圖。
“擊鼓聚將!“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鐘乳石時,二十七個銅鈴同時搖響。
李逵扛著雙斧撞開藤簾,卻見統帥早已立在沙盤前,三十六根纏著不同色綢的竹簽插在濟州城模型上。
“鐵牛帶赤旗營截斷漕運?!八谓瓟S出刻著夔牛紋的令箭,李逵剛要咧嘴,瞥見沙盤上標注著三處暗樁的朱砂印記,竟難得規矩地抱拳領命。
吳用捻著須尖的手指突然頓住——那些竹簽排布暗合九宮飛星,卻又夾雜著某種前所未見的方格陣列。
石靈看著晨光中飄動的綢布,忽然發現每面令旗邊緣都綴著細小銅鈴。
當林沖接過青旗時,三長兩短的鈴響竟與昨夜統帥在斧柄敲擊的節奏暗合。
她腰間軟劍無風自動,劍穗上的磁石正指向沙盤中某個閃爍銀粉的方位。
“報——!“渾身濕透的探子撞進中軍帳,甲胄上還掛著運河的水草,“濟州城頭架起十二架神臂弩,南門甕城藏著三百鉤鐮手!“帳中燭火忽明忽暗,眾人看見統帥嘴角揚起,指尖磁粉在沙盤灑出蜿蜒紅線。
林沖的丈八蛇矛突然發出龍吟,槍纓無風自動:“末將請戰秦明!“他玄鐵重甲下的束帶勒出三寸舊傷——那還是汴京殿帥府受的鞭刑。
宋江凝視沙盤上某個正在移動的銀斑,突然將酒囊砸向標注著演武場的方位。
濟州城外的護城河泛起血沫。
秦明赤銅獅頭盔上的紅纓劇烈顫動,手中開山斧劈出半月弧光。
林沖的蛇矛卻似活物般纏上斧柄,槍尖點出七星連珠,每記碰撞都震落城墻磚縫的百年積灰。
“好個豹子頭!“秦明暴喝聲中,斧刃突然旋出三道殘影,正是當年征西夏悟出的破陣三式。
林沖槍桿突然彎成滿月,借著彈力騰空七尺,矛尖化作漫天銀雨——這招“雪夜上梁山“引得宋軍陣中老兵驚呼,他們認出這是八十萬禁軍教頭獨門絕技。
兩人戰馬交錯時,槍斧相擊迸發的火星竟點燃了飄落的帥旗殘片。
李逵在云梯上看得雙目赤紅,斧頭劈得木屑橫飛:“直娘賊!
這鳥廝斧法倒有幾分氣力!“他脖頸舊傷崩裂出血,卻渾然不覺地盯著統帥手中令旗。
暮色染紅城垛時,林沖槍挑秦明護心鏡,秦明斧裂林沖獅蠻帶。
兩軍鳴金聲中,石靈看見統帥指尖的磁粉凝成虎符,正緩緩爬向沙盤上某個被酒漬浸透的方位。
她忽然想起七日前那個雨夜,統帥醉倒在溪邊時,掌心還攥著刻滿古怪符號的青銅羅盤。
“明日寅時三刻?!八谓蝗婚_口,聲音驚飛了城頭棲息的寒鴉。
他手中酒液潑在沙盤上,磁粉遇水竟化作奔騰的駿馬圖形,馬首正對著濟州府衙的方位。
石靈的劍穗劇烈顫動起來,她看見統帥背在身后的左手,正用現代摩爾斯電碼的節奏叩擊著鐵牌。
殘陽如血,映得城下未干的血跡泛起詭異金芒。
在眾人看不見的陰影里,三日前埋下的磁石陣開始嗡嗡作響,而統帥腰間那塊鐵牌上的血點,正悄然分裂成七顆星辰的圖案。
月光爬上中軍帳頂時,石靈腰間的磁石劍穗突然發出細密震顫。
她望著沙盤前那道被燭火拉長的身影,宋江正用竹枝挑開覆蓋在濟州城模型上的黑綢,露出底下用朱砂繪制的星宿圖。
“磁石陣已覆蓋護城河東南角?“石靈不自覺捏緊劍穗,冰涼的銅鈴在掌心硌出月牙狀紅印。
她看著宋江用竹枝末端蘸取銀粉,在星宿圖某處點出三枚光斑,那手法竟與三日前他教孩童玩九連環時如出一轍。
宋江轉過身的剎那,松明火把突然爆出個燈花。
石靈看見他左耳垂有道新鮮血痕——昨夜暴雨中他獨自校驗磁石方位時留下的。
這發現讓她呼吸一窒,話到嘴邊卻變成:“那些綴著銅鈴的令旗...可是暗合天璇三變?“
“是物流網拓撲圖?!八谓p笑時,喉結處的刀疤微微起伏。
他從袖中取出塊磁石,在青磚上劃出環環相扣的幾何紋路:“就像運河漕運,看似混亂的水道實則暗藏二十七個關鍵節點。“石靈忽然發現,那些紋路竟與七日前他醉臥溪邊時,用酒水在鵝卵石上畫的圖案相似。
帳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聲。
李逵雙斧砍在旗桿上的豁口又深了三分,他瞪著城頭飄揚的“秦“字大旗,脖頸青筋暴起:“哥哥何必攔我!
待俺砍了那撮鳥的頭來下酒!“斧刃劈碎月光,在青石板上擦出串火花。
“鐵牛!“宋江的斷喝讓帳前銅鈴驟響。
李逵渾身一震,手中板斧竟脫手嵌入旗桿三寸。
眾人這才看清,統帥腰間鐵牌不知何時貼在沙盤邊緣,磁粉繪制的戰馬圖形正對著李逵腳下方位。
吳用輕搖羽扇的手指忽然頓住。
他發現沙盤上標注糧倉的竹簽,不知何時變成了纏著紅線的磁針。
當林沖卸甲時帶起的風掠過沙盤,那些磁針竟齊刷刷轉向濟州府衙方向——就像七日前暴雨夜,統帥醉酒后擺弄的青銅司南。
子時的更鼓驚飛棲鳥。
公孫勝的道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手中銅錢劍劃過符紙的剎那,城頭瞭望塔的火把突然集體搖曳。
守軍驚恐地看到,漫天星斗竟化作流螢墜向護城河,河面浮起的光斑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天樞移位,地煞顯形。“公孫勝劍尖挑起燃燒的符咒,灰燼落處,三丈外的磁石陣突然嗡嗡震顫。
濟州城頭的火把接連熄滅,秦明暴怒的吼聲撞在甕城石壁上,激起層層回音:“弓弩手!
給老子射那些裝神弄鬼的妖道!“
破空而來的箭雨卻在半空詭異地拐了彎。
石靈看著自己劍穗上的磁石劇烈抖動,突然明白統帥為何要在每面令旗綴上銅鈴——那些暗藏磁粉的鈴鐺,此刻正與三里外的磁石陣共鳴出某種神秘韻律。
寅時二刻,宋江突然抓起酒囊潑向沙盤。
酒液漫過磁粉繪制的戰馬時,李逵驚愕地發現自己的板斧開始發燙。
統帥解下披風蓋住沙盤的剎那,所有銅鈴同時靜默,唯有石靈聽見他腰間鐵牌發出類似鐘表齒輪的咔嗒聲。
“收兵。“
這兩個字驚得吳用羽扇墜地。
林沖染血的戰袍還滴著血,卻見統帥已掀開帳簾:“讓秦明以為我們要等天明?!八f話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耳垂血痕,這個動作讓石靈想起他昨夜獨坐崖邊,用青銅碎片測算月相的模樣。
濟州城頭的歡呼聲震落松枝積雪。
秦明踹翻架在城墻邊的火油鍋,看著撤退的梁山人馬冷笑:“什么及時雨!
不過是個見血就暈的...“話未說完,他忽然發現護城河漂著的碎冰,正折射出詭異的七色光暈。
而在梁山營地,李逵瞪著熄滅的篝火直喘粗氣。
他剛要開口,卻見統帥解下鐵牌按在沙盤上,磁粉竟自動聚成濟州城的微縮模型。
更詭異的是,模型上的十二架神臂弩正在緩慢轉向,而標注糧倉的方位滲出點點銀斑——正是三日前石靈見過的那種磁粉。
“寅時六刻,月犯畢宿?!肮珜O勝的聲音突然從陰影里飄來。
他道袍上沾滿露水,銅錢劍卻干燥得異常。
當他說出“鬼金羊移位“時,石靈發現統帥背在身后的左手,正用某種規律叩擊鐵牌——那節奏與她七日前偷看他教孩童算術時敲擊算珠的韻律完全相同。
東方既白,濟州城頭的守軍打著哈欠換崗。
沒人注意到,護城河底沉淀的磁粉正順著暗流涌向某個方位。
在城墻根三丈深處,三日前埋下的青銅羅盤指針突然瘋狂旋轉,而統帥帳中的沙盤上,代表秦明的木雕小人,不知何時已倒懸在甕城模型上方。
石靈掀開帳簾時,正撞見宋江將酒液淋在鐵牌上。
晨曦中,那些血點分裂成的七星圖案,竟與昨夜墜落的星斗完全重合。
她忽然發現統帥束發的布條有些松散——那是昨日她親手用磁石線編的,此刻正隨著鐵牌的震顫微微發光。
“報——!“探子的呼喊驚起林間宿鳥。
渾身濕透的傳令兵跪地時,懷里跌出個浸透河水的錦囊。
宋江拾起錦囊的剎那,所有磁針同時指向濟州府衙,而遠在五里外的磁石陣,突然傳出類似編鐘轟鳴的聲響。
石靈按住狂跳的劍穗,看著統帥將錦囊中的磁粉撒向沙盤。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那些磁粉竟在濟州城模型上拼出個“驚“字,而城外的護城河,此刻正泛著青銅器出土時特有的詭異綠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