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宿站在一旁,饒是以他的閱人無數,此刻也有些目瞪口呆。
尤其是當他意識到剛才柳繁綺的一雙兒女恐怕不是不小心摔倒,而是故意摔倒后,這種震驚就更甚了。
這兩個孩子恐怕也深知自家母親的作風,猜到她在飯菜里下了藥,但又對他這個拔刀相助的恩人心懷感激,兩難之下才會出此下策,假裝摔倒,想要將飯菜打翻。
比起柳繁綺,她的一雙兒女反而要明事理,也要知恩圖報多了。
此時此刻,裴宿只覺得自己真是開了眼了。
剛才他之所以會對柳繁綺改觀,有點相信她或許是真心實意感到抱歉,前來感謝和致歉,就是因為這件事跟她的一雙兒女也牽扯上了關系。
兩世為人,他還沒見過會拿自己孩子作筏子的女人,萬萬想不到,柳繁綺竟然會拿自己的孩子作筏子!耍花招!使陰謀!
真是開了眼了。
他也不是沒見過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不按常理出牌到柳繁綺這種程度的還真是平生僅見,連他都被騙過去了!
怎么會有如此沒有底線的女人?
“青黛姐,她給我下了什么毒?”
被裴宿這么一問,原本冷著臉的青黛,臉上忽然閃過一絲難為情,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開口,只是聲音很小,語速也很快。
“是……就是那等用于男歡女愛的藥。”
春……春藥?
裴宿傻了眼,隨即感到一陣憤怒。
臭女人想讓他當眾露出丑態?!真是找死!
這簡直比給他下毒還要讓他感到憤怒。
見奸計被拆穿,柳繁綺也不害臊,她魅惑一笑,也不管自己的一雙兒女就在身旁,朝裴宿勾勾手指,挑逗道:“裴公子這般英俊又心善,我哪舍得下毒啊?春宵一刻值千金,裴公子,確定不來把玩一下?”
裴宿的神情徹底冷了下來,但還沒等他回嘴,范凌舟已上前一步。
對范凌舟,柳繁綺明顯要忌憚許多,哪怕范凌舟此刻表情溫和,甚至帶著幾分客套的笑意,依舊讓柳繁綺收斂自己那副媚視煙行的姿態。
范凌舟客氣一笑,說的卻是無關緊要的話。
“你快要孕育出蟾蜍仙了吧?”
這句無關緊要的話,卻是讓柳繁綺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僅剩的笑意也僵住了。
邊上,青黛和棲云齊齊看了過來,表情驚訝。
半晌之后,柳繁綺才回神。
“哎呦!范隊長,毒仙哪是那么容易孕育的?光是孕育出蛇仙和蝎仙就快掏空我了,蟾蜍仙?還遠著呢!不過既然裴公子沒興趣吃我做的菜,那我也就不便多留了。”
“知北、知南,我們走!”
說完,柳繁綺就招呼兒女一聲,離開了。
聽到母親發話,兩小只很是乖巧的最后看了裴宿一眼,彎腰給他行了一禮,又朝范凌舟、青黛和棲云微微欠身,兄妹倆甚至都沒有忘記給早已從蒲團上站起來,安靜站在一旁的山荷行禮。
在這之后,才追著自己母親的腳步,離開了裴宿的廂房。
真不知道像柳繁綺這樣離經叛道,乖張跋扈的臭女人是怎么養出這樣一雙乖巧又有禮貌的兒女的。
望著兄妹倆離去的身影,裴宿心道。
剛跨過門檻,柳繁綺的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自從實力大漲之后,她的行為就越發乖張了,雖然表面上還得保持著對范凌舟、陸觀主這一級別的高手最起碼的尊重,但內心其實已經沒有那么忌憚了——你會去忌憚一個實力跟你差不多,甚至還不如你的人嗎?
要不然她這次也不至于那么囂張,直接打上白家,當眾掌摑白夫人。
沒想到這次遇上范凌舟,他竟然一眼就看出她隱藏了修為,要知道這可是陸觀主以及坐鎮灶君廟的那位靈將都沒能看穿的。
這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范凌舟的實力比她強很多!
先前她隱隱約約聽說過范凌舟正在二次進階的路上,而他二次進階的更是一個正宗級職業,莫不是他已經進階成功了?
柳繁綺心道。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內心的目空一切和囂張氣焰,便一下子被打壓下去許多。
“隊長,柳繁綺竟然已經快要孕育出蟾蜍仙了?那她豈不是已經達到了第十境?”青黛皺著眉,問道。
“嗯,”范凌舟給了肯定的答復,“她隱藏了修為。”
青黛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如果柳繁綺僅僅只是晉升到了第十境,那憑借著手里一兩門殺手锏,她還未必怕了對方。
可像五毒仙這樣的職業,每多凝聚出一名毒仙來,都意味著修為的大進,實力的暴漲。
一旦柳繁綺成功凝聚出蟾蜍仙,那她的修為將在短時間內上升至第十一境,甚至是第十二境!
屆時,就能輕松碾壓她了!
一旁,棲云也皺了眉頭,然后招呼也不打就出了門,外出練武去了。
據裴宿的觀察,棲云絕對是個武癡,只要一有空閑,就是埋頭練武,仿佛除了練武就沒有其他感興趣的事了。
現在受到柳繁綺的刺激,只怕會練得更加瘋狂。
“可惜了這一大桌子的菜了,瞧著都是珍貴的食材,”范凌舟看著桌上的菜肴,搖頭輕嘆,然后看向裴宿,“這桌飯菜還是盡快銷毀了吧,五毒仙的毒術高超,哪怕沒有入口,也有可能讓你中招。”
“嗯,好。”
裴宿有些神思不屬,聽到范凌舟這樣說,他下意識回應道,然后取出一張焚焰符來,打算將桌上的飯菜燒個干凈。
這一幕看得范凌舟眼皮直跳。
這張焚焰符可是相當于五級符箓,就拿來銷毀被下了藥的飯菜?這也太不知人間疾苦,太大少爺做派了!
“我來吧!”范凌舟忙阻止道,雙指并攏,虛空一劃,指尖便燃起了一縷月火。
月火很快將飯菜燒了個干干凈凈,這還不算,在將飯菜銷毀后,月火又在屋內來回飛了幾圈,焚燒著有可能的毒素。
這是對一名五毒仙該有的“尊重”。
……
周府,小花廳。
晚風吹拂,春花飄零。
裴宿望了眼坐在桃枝上,正抬頭望月的桃花神,盛開的桃花下,魚缸里清水漣漣,荷花神趺坐于荷葉上,輕嗅著盛開的荷花。
鯉魚神騎著大紅錦鯉躍出水面,很快又躍入水中,消失不見,只余清涼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