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從青蛙山人身上顯現出來的虛幻玄碑，裴宿忽然想起了先前在書上看來的兩則常識。

第一則是，神祇的來源很多，天賦大不相同。

最常見的就是先打造出神龕神廟，經過多年香火供奉后，自香火之中孕育的神祇。

這部分神祇占據了世間神祇的絕大部分，像周頡夫家的書神、家宅神、荷花神、鯉魚神，魚福寨的門神等等神祇，都是以這種方式誕生的。

嚴格來說，祂們并沒有本體，純粹由香火孕育。

這一類神祇的上限普遍不高，絕大多數都到不了第五境，除非有著龐大的香火愿力供應。

一旦有龐大的香火供應，那么即使是小小一名荷花神、鯉魚神，多年以后也能成為天兵天將！

除了純粹由香火塑造的神祇外，還有死后受供奉，慢慢成為靈神的，魚福寨里那名為緋云銜蟬的貓神便是如此。

這貓神昔年是魚福寨里一頭頗具靈性的靈貓，死后受香火祭拜，漸漸地就成為了護衛魚福寨的靈神之一。

再比如魚福寨的土地公，就是很多年前魚福寨一名德高望重的鄉老，算起來還是現下魚福寨很多人的老祖宗。

這一類神祇的上限相較于純粹由香火愿力孕育的神祇就要高上許多了，進步速度也更快。

饗食同等數量的香火愿力，魂魄成神的神祇往往能得到更多的提升。

但真正最具潛力的還屬那些生前就成神了的。

不拘是人類、妖怪還是妖獸，機緣一到，都有可能踏上神道，這些還具有肉身的靈神，是所有靈神中最具前途的。

證道成神不敢想——正神之位那是登臨第二十四境的受箓者都很難肖想的事，哪怕是最低的神君之位，都能讓那些站在受箓者巔峰的強大存在搶破腦袋。

但突破靈兵、靈官乃至于靈將之位，成為天兵天將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第二則常識便是，大荒的妖怪并不像他以為的那般常見，相較于人類、妖獸的數量來說，妖怪的數量非常之少。

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都碰不上一名妖怪，而與其罕見相對應的就是他們那強大的天賦了。

但凡能修煉成妖的——無論是動物、植物還是死物，一旦成妖，便意味著他們天賦異稟。

哪怕是最弱小的妖怪，其天賦神通也能媲美左道級職業，大部分妖怪的天賦神通甚至能媲美旁門級職業。

青蛙山人又是生前成靈神又是動物成精，可謂是集兩大優勢于一體，潛力之高，戰斗表現之驚艷，不遜于正宗級職業很正常。

“行了，我不殺你，你變回來吧。”見青蛙山人仍保持著青石模樣，裴宿便開口道。

轉眼之間，青苔枯萎，石色消退。

青蛙山人從石化狀態恢復過來，他站起身來，身上依舊有著碧水附著，肩上那兩只由碧水凝聚而成的青蛙也還在，看上去就像一名肩上站著兩只青蛙的僧侶。

沉靜，緘默。

說起來，青蛙山人自從現出原形之后，表現得確實挺像一名僧侶的。

不過大荒是一個道教神仙主宰的世界，并無佛教的存在，也不見諸天佛陀、菩薩，也不知青蛙山人這般模樣是從哪里學來的。

雖然有了虎娃的擔保，但裴宿并未完全放心，他依舊讓六丁六甲拱衛住自己，也沒有撤去白罡符的威能，青銅玉鈴也扣于手中，隨時準備搖響——誰知道青蛙山人會不會突然暴起發難？

不止是裴宿本人，文貍也踩著優雅的貓步，輕輕一跳，回到了他的肩膀上，看似不再關注青蛙山人，實則一直有準備，一旦青蛙山人有異動，便會雷霆出擊。

“青蛙山人，你為什么要假裝賣油翁，還要騙我買你的香油？”

“我……我想……請請你……吃……吃我的油。”青蛙山人依舊保持著雙手合十的姿態，艱難地回答道。

或許是常年隱居深山，很少與人打交道的原因，他說話口吃嚴重，講話邏輯也有些混亂。這說明剛才他假裝賣油翁的時候，并不是故意作出那副怪異的語調，而是真的努力在說了。

請我吃油？

裴宿心中納悶。

“為什么？”

“裴宿哥，”虎娃若有所思，忍不住插話道，“我聽寨子里的老人說，青蛙山人的蛤蟆油是難得的珍寶，清熱解毒，富有靈氣，不僅對普通人，對受箓者也很有好處。”

“我……我想……跟跟著你，我知道求……求人需……需要送禮物，所以給……給你吃……吃我的油。”青蛙山人繼續艱難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話說到一半突然嘴一張，長舌瞬間彈射而出。

裴宿悚然而驚，下意識就想搖動手中青銅玉鈴，卻看到青蛙山人將長舌一卷，逮住半空亂飛的幾只飛蟲，吞進了肚里。

竟是虛驚一場！

裴宿不免有些無語。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剛才賣油翁的兩頰會一直怪異亂動了，敢情是在拼命克制住自己逮蟲子的欲望。

與此同時，他心中浮現出眾多念頭，與之相伴的還有淡淡的驚喜。

這話是什么意思？

青蛙山人是追隨我？

我這是莫名其妙得到了一名天賦異稟的妖怪兼靈神的青睞？

他的愿望就這么靈嗎？前腳才剛許愿，想要收服幾名有特點一些的神祇護衛己身，這后腳就有一名潛力超高的青蛙神主動找上門來了。

心想事成都沒有這么夸張吧？！

要知道靈兵、靈官級別的神祇，大多數都只相當于離塵級職業而已，只有少部分能有左道級職業的表現力。

擁有旁門級手段的靈神就已經比較少了，更別說擁有正宗級手段的了！

收服了青蛙山人，就相當于身邊多了一名正宗級的手下——不僅現在就有不俗的戰力，更重要的是其潛力！

以青蛙山人的潛力，未來能達到十七境、十八境，乃至于二十境，他也不意外。

能收服這樣一名潛力驚人的靈神，即使是范凌舟、陸觀主也會眼紅不已。

這絕對是一樁了不得的機緣。

驚喜！

此時此刻，裴宿心中只剩下了這一種情緒。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想來找遺落的神力而已，竟然會平白撿上那么大一便宜！

這趟出來，還真是出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