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反求諸己？！”李長生心中痛苦難當了，如今劇痛加深，行炁有了偏差，師父站在岸邊看帆船，輕飄飄說了不知是邊際的話。

忽地，聽到如同走了驚馬一說，李長生想起了《西游釋厄傳》所載，唐三藏坐下白龍馬，唯有心猿孫悟空牽著。

心若是亂了，那意氣皆散。

取經之孫悟空，白龍馬，豬悟能，沙悟凈，皆為一體。

想要勒緊意馬，唯有收心猿。

想要收心，唯有一個定字。

李長生閉目安神，不管腹下諸多痛苦，只是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呼吸之中。

他著力感受到鼻中熱息，如風吹拂著人中位置的，膚上絨毛。

心定，則諸多煩惱念頭，盡數脫落。

老君有些驚異地看向徒兒：這徒兒果有大天賦，自己只是出言點撥一句，便能極快領悟。

李長生睜開眼睛，他依然能夠感覺到腹下的鼓脹之感，但已不覺疼痛慌張了。

“師父，徒兒剛剛疼痛難當，聽聞師父只發一言，心中還有怪責之意，請師父責罰。”李長生叩首汗顏。

老君手扶長髯，笑到道：“不怪你。無論是何種親密的血親，伴侶，師徒，對于痛苦都難以做到感同身受，修行路，人生路，看似熙熙攘攘，唯我一人獨行。”

李長生頓有所悟，人之出生，衰老，病痛，死亡的大恐怖之處，在于經歷這些，只能自己獨自經歷。

無論師長地位何等崇高，有些路，注定是一人獨行的。

“徒兒領會了。”李長生再次叩首，他隱約明白了師父為什么定要他服丹藥，似乎他早早預料到了這一點。

老君眼中有些精光，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徒兒，性命雙修，你煉精化炁，所得的這先天一炁，乃是修命。”

“剛剛那反求諸己，定下心來，就是修性？”李長生趕忙說道。

“然也！”見到李長生已經是恢復了，老君伸手走到桌邊，為李長生沏了一壺茶。

“修性入門，需要一個定字，看來你領悟出的時間比我預料地快得多。”老君端起滾燙的茶壺，倒出一線清亮的水線入杯中。

“師父，如今我服了丹藥，先天一炁太過旺盛，恐怕難以引氣入下丹田。”李長生有些苦惱地道。

“所以我教你更深一層的修性之法，性命雙修，提升命可以養性，養性當然也可以救命。

修性之法，你已經領悟了定字，接下來，我教你更深的一個法門，名為內觀之法。”

李長生眼睛一亮，暗道：師父果然預料到了，一切都是環環相扣的！

“何為內觀？”李長生問道。

“內觀，就是內視自身。這個內視并未用視聽嗅味觸等五感，而是用五感之外來觀自身，來觀自在。”

“如何進入？”李長生問話剛出口，便是自己回答：“通過入定開啟。”

“然也！”老君遞過來一杯茶，李長生雙手接過。

“內觀會見到什么？”

“見我，觀自在！”老君言簡意賅說道。“內觀所見，因著各人所經歷之不同，景色自也不同，有的見到佛光，有的見到書聲瑯瑯，有的見到晨鐘暮鼓……但都是我……”

李長生拈起蓋碗，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撲面而來，啜飲一口，起初覺得茶水有些苦澀，過了一會，便有覺得甘甜。

老君忽道：“為師所言觀自在，乃是凡人所謂三教之釋教言語，出我老道口中，你不覺驚異么？”

因為早先看了《西游釋厄傳》，對三教合一本就習以為常。李長生說道：“弟子一直都在思考內觀之法，對于這個沒怎么在意。

就算是釋教之語又如何，修行法門本就殊途同歸。三教之中無上品，古來惟道獨稱尊。”

老君聽聞，十分歡喜，喝彩道：“善，此言大善。”

領受了老君教誨，李長生便是回到靜室中修行。現在他已經是掌握了性命雙修之法，便是雙關齊下，一會搬挪先天一炁，一會兒入定內觀。

到了飯點，李長生便出來吃飯，老君已經是準備了一桌子可口美食。

在老君的照料下，李長生的個頭又往上拔高了不少，已經身高約莫九尺，前世的一米九有余了。

這一日，內觀之時。

迷迷蒙蒙見，陡然見到一座壯麗瀑布在前，那瀑布氣勢磅礴，水霧迷漫，隱有彩虹出現，

好一座天傾銀河！怎見得？有詩為證：

千山玉蟒崩絕壁，萬壑銀蛟墜碧淵。

縱是弱水三萬里，不及此間半尺簾！

在那瀑布之間，隱約見得一只猴兒在岸邊石頭上，一會兒抓耳撓腮，一會兒耍耍水。

“性命雙修，原來如此？”李長生陡然領悟，這內觀自在后，這猴兒便是他先天一炁所在，也即是他的心。

而那瀑布背后的洞天福地，便是他的下丹田。

“只是這瀑布看起來不是前世影視中所見狹小，整個尼加拉瓜大瀑布啊！”李長生望水興嘆。

石猿者，心剛也！

“我去也！”這石猴兒瞑目蹲身，將身一縱，徑跳入瀑布中。

“今日芳名顯，時來大運通。有緣居此地，天遣入仙宮。”

那瀑布流水如同重山滾石砸下，石猴兒一入水流，便覺得巨大氣力加身，砸的他頭暈眼花。

所觀之景消失于黑暗之中。

“失敗了！”

李長生站起身來，甩了甩腦袋，似乎想講所觀之水給甩去。

心中苦笑：“我果然不是孫悟空，書中所言，那一次就跳入了水簾洞。逐道長生，果非異事，我這還要磨練啊！”

李長生體內先天一炁茁壯，使得身強體健，已經遠超普通人。

“只是不知道入了水簾洞后，會是何等光景。”

雖然有些失落，很快，李長生便是收攝起心神。

時值正午，將近時飯點的時候，李長生腹內饑餓，便是出房吃飯。

吃完了飯，觀一會兒山景，忽見天上一團翠影掠過。

“師父，這是什么鳥啊？”李長生見到八景之輿外一只異鳥盤旋。

老君手掐著訣，讓那異鳥飛了進來。

那異鳥通身青碧，如同翠玉雕成。雙翅上滿是星輝活色，尾羽拖拽丹霞，雙目開闔間寒芒流轉，喙尖銜著一張朱紅帖子。

那異鳥傲然飛掠過青牛角上，飛過李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