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白色的。

至少，現在蘇星河的眼前，世界只余下了白色。

在這白色之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向著他緩緩走來。

按理說，同為白色，這個渾身雪白的人影，應該很難被看清才對。

但蘇星河卻分明一眼就看到了他。

因為，他太特殊了。

他的所有身體都是白色的，但那一雙眼瞳，卻是最深邃的黑色。

似乎只要與他對視一眼，連靈魂都可能被吞噬進去。

“稀奇，真是稀奇，沒想到你還有來我這的一天。”

結果這人影一張嘴，上來就是滿滿的嘲諷。

“我們很熟嗎？”

蘇星河愣住了。

“不熟，本來就不熟，我也沒請你來啊。”

蘇星河：“……敢問閣下是？”

“呵呵，我憑什么告訴你？”

不是，這人怎么這么欠啊。

蘇星河默默握緊了拳頭。

不過現在的他太虛弱了，別說打架，他甚至覺得，恐怕一陣風，都能吹倒自己。

“嘖嘖，這就忍不住了，你這脾性是大不如前啊。”

白色人影嗤笑一聲，漆黑的瞳孔掃了蘇星河一眼，“搞清楚，這里是誰的地盤。”

蘇星河心念一動，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前輩，莫非是這第九層的真實主人？”

“前輩？哈哈哈哈哈！”

聽到蘇星河的話，人影再也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

等到蘇星河真的快忍不住了，這人影才樂呵呵地丟了一顆珠子過來。

“看在你這一聲前輩的份上，老子今天心情勉強還算不錯，賞你了。”

蘇星河下意識地接住了珠子，細細打量一番，發現這白色人影丟過來的珠子，竟然也是一片純白的。

試探著用靈力和神念感應，但始終都是空蕩蕩的一片。

“這是什么東西？”

蘇星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叫連星珠，我留著沒用了，你拿著看能不能用上吧。”

白色人影聳了聳肩。

“連星珠？”

蘇星河念叨一遍，“莫非是欽天監中，用以占卜的靈器？”

“……”

白色人影似乎頗為無語地掃了他一眼，“你沒事了吧，沒事我把你踢出去了，我是實在跟你這家伙沒什么話聊。”

蘇星河撓了撓頭：“難道不是前輩你將我拉入的這片空間？”

“我拉你？我閑的無聊了我，抓緊的、麻溜的給老子滾！”

白色人影伸出手臂，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蘇星河干咳一聲，剛要轉身，身形又是一頓。

“前輩，晚輩不知您為何對我心有芥蒂，但還是想斗膽一問。”

“你是想問，那小女娃娃有沒有事吧？”

白色人影掃了他一眼，直截了當道。

“是了，靈月自爆了妖帝經，她現在的情況不知如何？”

蘇星河向著白色人影一拱手，面色真誠，“還望前輩告知。”

“放心，這試煉圖是用來試煉后輩的，又不是真用來殺人的，失敗的，頂多也就是傳出去而已。”

白色人影撇撇嘴，“再說，難得妖族后輩有這么一個能擋住貪婪之心的，想想也不可能有事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

蘇星河點點頭，再度一拱手，“多謝前輩了。”

“呵呵，等會你還有得謝呢。”

白色人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漆黑的瞳孔明明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但蘇星河偏偏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種隱隱的鄙視感。

“咳，如此，晚輩就先告辭了。”

蘇星河試探著問道。

“你再等等。”

白色人影又開口了，盯著他看了一會，“你識海里，那涂山家的小女娃，又是怎么回事？”

“涂山？”

蘇星河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對面的人影手一勾，一道幽幽的粉色靈光就從他的體內悄然飄了出來。

正是當時躲在了他體內的，那小狐貍涂山紅的殘魂。

此刻的小狐貍，只有巴掌大小，依舊是蜷縮成一團，看上去極為的虛弱，生息仿佛被風一吹，就可能隨時會熄滅一般。

“你禍害的？”

對面的白色人影，話音好像隱隱有點不善起來。

“前輩誤會了。”

蘇星河連忙擺手，順道將京都的事情簡單復述了一遍。

“嘿，涂山離當年自作聰明了一世，估計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后代還會有這種笨蛋。”

白色人影怪笑一聲，手指一彈，一道光影陡然射入了小狐貍的體內。

沉睡的小狐貍身體微微一顫，原本還有些閃爍透明的身軀，似乎隱隱凝實了幾分。

“好了，我幫這小狐貍吊著命，應該不會出什么事了，你順道照看著就是。要是什么時候遇到了涂山的人，交出去，應該還能算你一點機緣。”

“那晚輩就謝過前輩了。”

“行了，滾吧滾吧，這前輩聽一句還有點舒坦，聽多了怎么覺得你在陰陽怪氣我似的。”

白色人影屈指一彈，一道旋轉的光門在蘇星河的身后浮現。

蘇星河聳聳肩，他算是看出來了，這白色人影雖然口頭厲害，但實際卻是個心善的。

當下，他再度向著人影拱了拱手，便轉身走入了光門之中。

純白的空間，再度安靜下來。

“唉——”

良久之后，是一聲深沉的嘆息。

“這一次，希望你能夠順利吧。”

……

眼前一閃，蘇星河才發現自己已經再度出現在了浮屠塔內部。

此刻，他還正處在旋梯之上。

仿佛剛剛所見的一切，都只是虛妄。

但有過兩次經歷的蘇星河，已經很確定，剛剛的一切，都是真實。

不過，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雖然那白色人影說了無事，但慕容靈月的狀況，他還是不太放心。

蘇星河快步向上，走到旋梯的盡頭，才發現竟然是一扇厚重的青銅門。

推開沉重的青銅門，沉淀了千年的焚香與鐵銹混合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

狹小的石室呈正八邊形，墻壁上嵌著九盞長明燈。

幽藍的火焰在無風的空氣中筆直向上燃燒，將整個空間映照得格外幽冷。

“這里，應該就是真實的塔頂了……”

蘇星河眸光閃爍，很快便又頓住。

因為，在房間的中央，赫然是一座黑曜石供臺。

而在供臺之上，竟然是閉目躺著的慕容靈月！

“轟隆——”

伴隨著他走入房中，身后的青銅門竟然自行關上了。

奇異的氣息，在幽靜的房間中，緩緩飄蕩。

蘇星河自覺是萬毒不侵的體質，大步上前，想要盡快查看慕容靈月的情況。

黑曜石供臺上，慕容靈月一襲素白長裙靜靜仰臥，宛如被時光遺忘的琉璃人偶。

她的面容蒼白得近乎透明，睫毛在眼瞼投下蝶翼般的陰影，唇色淡如褪色的薔薇，同樣蒼白無比。

更讓蘇星河瞳孔緊縮的是。

那明明已經被她自爆了的妖冶血蓮，此刻依舊在她的眉心之上，燦爛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