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殿內，燈火輝煌。

莫婉儀邁入踏入，耳邊明明有無數的歡聲喧囂，卻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那樣的句子，怎么可能是那個紈绔能夠寫出來的。

她的心頭雜亂一片，腦海中卻又不由自主地浮現了曾經的那張少年面龐。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來到女帝的身邊，女帝一下就注意的到了莫婉儀有些失神的狀態。

“婉儀？”

她輕呼一聲，鳳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陛下……”莫婉儀這才回過神來，對上女帝的眼神，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適才品讀文章，臣有些失神，還望陛下莫怪。”

“哦？”

本來還不以為意的女帝，聽到這話，反倒是起了興趣。

不過是一場簡單的命題賦文而已，已經主持過兩屆天下文章品評盛會的莫婉儀，怎么可能這般失神？

莫非是出了什么奇文？

女帝笑了笑，眼神落在莫婉儀緊緊捧在手中的宣紙：“還有讓婉儀失神的文章，朕倒是不得不看了。”

莫婉儀連忙將宣紙小心翼翼地鋪開在了女帝面前。

女帝掃了一眼，鳳眸微凝，口中喃喃讀著其上的文字。

“天山月……”

……

“你這家伙，是不是寫了什么，把莫昭容都給氣到了？”

蘇星河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的時候，對面的武易又沖著他開始擠眉弄眼了。

這家伙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這會兒明顯心情很不錯。

“你看她剛剛的樣子，像是被氣到還是更像是被震驚到了？”

對面這胖子，蘇星河覺得他像個資深樂子人，不由得反問道。

武易沉默了。

而一旁的書生們更是議論紛紛。

畢竟莫婉儀可是看完蘇星河，可是都沒有等到一個時辰，就急急忙忙進殿去了。

這其中的意味，不由得不讓人浮想聯翩。

原本端坐在一邊的謝晉，此刻看向蘇星河的目光，也是極為深沉。

此前在各大風月場所，他謝晉是文章開道，蘇星河是錢財開道，各自都是風云人物，不免常有碰面。

對于他來說，蘇星河從來都不是一個值得正眼相看的對手。

如今，鎮南王反了，失去了權勢的蘇星河，就更難入他的眼了。

但偏偏，今天這本該是他表現的場子，卻是因為蘇星河的出現，陡然出現了預料之外的意外，不由得不讓他多想。

“這賊子，莫非是在紙上寫了什么關于鎮南王的關鍵情報，以此莫昭容才會如此著急的進殿去稟告陛下？”

以他的猜測，也就只能想到這個可能了。

若說那紈绔真能寫出什么文章來，他是萬萬不信的。

這么想著，突然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謝晉抬頭看過去，竟然是剛剛明明已經進殿的莫婉儀，再度去而復返。

她素日里最重儀態，但此刻的莫婉儀，再也不見一貫的鎮靜風度，裙裾因為快走掀起褶皺，幾縷青絲黏在頰邊，將原本的清雅沖淡，暈出幾分難得的嬌媚來。

饒是見慣了環肥燕瘦的謝晉，也不由得看得猛咽了兩口口水。

“陛下有召，宣謝晉、蘇星河進殿。”

這話一出，頓時整個廣場又再度安靜了。

謝晉是情理之中，但蘇星河是什么鬼？

一時間，諸多書生都不由得憤慨起來。

反賊之子，不處死，不囚禁，反倒賜玉牌，迎公主，上大殿！

堂堂女帝，真就能偏私至此？這該死的家伙，頂著這么一張臉，莫不是對女帝下了什么蠱？

無數的目光投過來，蘇星河坦然自若，仿佛沒有看到一般。

這般氣度，把對面的武易都看得忍不住咋舌：“你這家伙的臉皮，是真厚！”

“好好看，好好學。”蘇星河雙手往下壓了壓，從座位上悠然起身。

說實話，這也是他第一次進大殿與群臣同道，這種場合怎么可能不緊張。

不過想到自己是去裝杯的，他不由得就嘴角上翹起來。

他沖著面前的莫婉儀做了個請的手勢：“莫昭容，沒想到這么快就又見面了，勞煩你帶路了啊。”

莫婉儀這次，出奇地沒有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扭過了頭。

一邊謝晉也已經靠了過來，一雙眼睛死死黏在莫婉儀的身上，沖著她連連拱手：“有勞昭容了。”

莫婉儀點點頭：“兩位跟我來吧。”

眼看著幾人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后面的廣場，終于再度爆炸起來。

謝晉的《靈月賦》不談，他們現在更好奇的，是蘇星河提交上去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

蘇星河走進殿中，看著面前的場面，一時有些恍惚。

這就是一個朝代的盛世之景嗎。

原主雖不關心政事，但對于那些大名鼎鼎的名字，還是知曉一二的。

按照腦海中的相關記憶，右手邊最前面的，是當今女帝的三位親叔叔，晉王、漢王、趙王。

親王之后，便是天樞閣的幾位重臣，這也是女帝一手打造的嫡系。裴九高、嚴退之、章衡……往下依次排列，是六部的各大官員。

左手邊，最前方的，自然就是那位北原公主。往下則是各大武勛，排在最前方的，赫然是大宗師尉遲林之后的的新一代戰神，蕭天燼。

寒門出身，三十出頭的年紀，已然立下了赫赫戰功。

文武兩班依次排開，高座之上，女帝如日凌空，俯瞰下方。

眼看到莫婉儀帶著人進來，堂上歌舞退去，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間都集中在了謝晉和蘇星河的身上。

“陛下，蘇星河、謝晉已帶到。”

“臣蘇星河參見陛下。”“學生謝晉參見陛下。”

“免禮吧。”

女帝鳳眸落下，在謝晉身上淡淡掃過，落在了蘇星河的身上，眸子里帶著點莫名的趣味。

謝晉本以為因為之前《佳女賦》就不受女帝待見，這次《靈月賦》本以為能扭轉女帝的印象，沒想到女帝壓根就沒留意他一般，當下又是一恨。

“公主，這兩位就是剛剛提交了文章的，朕看了，都很不錯。因此方才喚進來，讓公主親眼看看。”

女帝看向下首的慕容靈月，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可自行決斷。

慕容靈月同樣是直接忽略了一邊的謝晉，將目光落在了蘇星河的身上。

“世子殿下，沒想到這么快我們又見面了。”

“公主。”

蘇星河拱手一禮，眼看著面前的溫婉女子，愈發有一種熟悉感來。

一旁的謝晉看到這一幕，頓時急了，當下主動上前一步，拱手道。

“靈月公主，真乃冰肌雪骨、風華絕代，在下特為公主寫了一首《靈月賦》，不知公主以為如何？”

慕容靈月移開目光，落在了這根瘦竹竿的身上，溫婉一笑，略帶歉意道。

“謝公子是嗎？如此費心，靈月惶恐，文章尚在陛下處，靈月還未及賞析。”

女帝手一拂，將桌上一張寫滿的宣紙掀開。

“婉儀，給公主送去吧。”

“是。”

莫婉儀點點頭，伸手去拿，卻只見謝晉的那張稿紙，蘇星河的那張，依舊被女帝牢牢地壓在手下。

“陛下？”

莫婉儀不由得試探著出聲提醒了一句。

女帝掃了她一眼：“就這般送去吧。”

“是。”

莫婉儀這才捧起宣紙，蓮步輕移，送到了慕容靈月的面前。

“多謝昭容。”

慕容靈月沖著莫婉儀微微頷首，這才低頭認真看去。

“夫太陰之精，玄穹之魄，濯素影于瑤池，漱清輝于銀漢……”

她輕輕朗誦出聲，顯然也是方便謝晉傳名。

聽到慕容靈月親自品讀自己的賦文，謝晉眼中閃過狂喜之色，頓時挺直了胸膛，蔑視地掃了一旁的蘇星河一眼。

這就是他謝晉傳名天下的契機，而蘇星河，只能成為襯托他的臺階。

“好文。”

隨著慕容靈月的誦讀，右手邊的文臣們，不由得紛紛點頭。但不少人稱贊間，還是不斷打量著高座上女帝的神色。

畢竟，雖然沒有宣之于眾，但謝晉的身份，多少還是有些敏感。

謝晉的神色卻是愈發欣喜，今日女帝允許他上殿，不正是意味著過往前嫌不計的意思。

直到慕容靈月讀罷，殿下已是一片低語，顯然都是在揣摩剛才賦文中的美句。

倒是右邊的武官們，好幾個都是不由得打起了哈欠。

“謝公子此文，大氣磅礴，文辭華美，叫人欲罷不能。”

慕容靈月顯然也是對這篇賦文頗為滿意，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多謝公主。”謝晉長揖一禮。

慕容靈月淡淡一笑，目光卻是飄向了另一邊的蘇星河，停頓片刻后又看向了女帝。

“陛下，既有二人同臺，不知蘇星河的文章何在？”

女帝鮮紅的丹寇點了點桌面，紅唇勾起。

“他那篇文章啊攏共就幾個字，就讓他自己念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