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谷大師慶幸《龍王獻寶圖》沒砸自己手里。

可兩只畫靈操縱秦熵的大動靜，把自己的小畫室算是徹底搞砸了，損失遠超乾大支付的定金。

平億近人的會長，抓住了讓梵谷欠人情的機會：

“一切損失由我們傳院報銷，何況大師這次也幫了不小的忙。”

秦熵能鎖血，全靠紅發畫靈不斷喚起秦熵的生機，感激道：

“多謝大師。”

梵谷被架住了，只能默默接受。

會長激動地拍了拍秦熵，哪知道窮鬼學弟栽倒在地。

續畫的消耗巨大，過于體虛了。

“兩位留下過夜吧。”梵谷不好意思道。

會長將秦熵拖走時，下意識摘下墨鏡鑒賞起了畫。

秦熵瞄了好幾眼畫都不暈，身為前輩豈能帶怕的。

定是梵谷大師知道我上次差點中招，所以做了些調整？

“呃，臥槽，我看到小精靈了，他們在咬我！啊啊啊！”

摘下墨鏡的會長，對著走廊的畫作尖叫發癲。

虛弱的秦熵，只能給會長幾個嘴巴子讓其清醒。

……

會長再度醒來時，被安置在陰陽雙子塔中層區的豪華套房里。

被抬進門時，隱約聽到秦熵對大樓的醫護說了句：

“我們會長可是幻影公司的高層，不差錢，要最好的醫療。”

嗯，窮鬼學弟還是有點眼力見兒的。

徹底回魂后，拿起手機給雷院匯報情況，得到了高度贊揚：

“你不是個普通的會長，你是有功的會長……”

“雷院，我保研之路算是過了一個坎兒了吧。”

“嗯，接下來一帆風順，你必保研。”

“還有，迎新會之后，我打算向軍武部，采購大四畢業禮的原料。

順帶還想借學院的名義，購入五噸須彌晶，研發BioSyn-X。

在結丹境實現的賽博格，完成無暇的人機一體化。”

“最多3千克。”雷炫音思量了一會兒：

“須彌晶對軍武部的陣法師都供不應求，這點我還得去請示老校長才行。”

會長明白雷院這是還有事要吩咐：

“院長，是想讓梵谷老師來學院任教吧…這事恐怕不太能行。”

“解決這事，我再幫你加2000克，湊個0.005噸。”

5000克是0.0005噸，該死的藝術老登，數學都不會！會長眼皮直跳。

雷炫音又問了一下秦熵的情況，得知對方留宿在梵谷的畫室，質疑道：

“不對啊，你留秦熵在畫室作甚，他的精神力，能抗得住梵谷大師掛在墻上的壁畫？”

“院長，別說了，別說了。”

……

阿嚏！

秦熵和梵谷師徒徹夜暢聊的秦熵，一個噴嚏差點死球。

“還好你的意志堅定，加之畫靈沒有對你產生歹念，否則真要身死道消了。”

梵谷給秦熵蓋上了一床“向日葵”空調被。

“多虧大師，覆蓋了這畫8成的畫靈之力，您的畫靈也幫了大忙。”秦熵誠懇道。

梵谷大師臉上多了一絲笑意，拍了拍身旁的阿甘。

畫龍王圖時，也吐過血的阿甘，正萎靡不振地撅在床邊，狀態和秦熵差不多。

“老師，您之前送客時，不是要和我聊聊嗎…”阿甘道。

不是，我都要寄了，你們還要開小灶學習？太卷了吧！至少等我走了再搞行不…

秦熵討厭沒有情商的人：

“梵師，那我換一間房休息。”

梵谷瞪了一眼阿甘，而后拍了拍秦熵：

“傳院這次這個跨流派的項目，讓我也感悟良多。留你下來，就是想一起探討一下，不用避諱。”

他其實是想私下與阿甘交心，將自己的過往告知，關系自然會親近許多。

但此刻，也不怕多一個秦熵知曉。

說著，梵谷手中的油畫筆一揮，墻壁化為了一片未完成版本的《星空》。

整個房間，被一股洶涌的藍綠色填充。

那旋轉、躁動、卷曲的星云，讓夜空透著不安和瘋狂。

“梵谷大師，您有何指教？”秦熵不解。

“指教不敢，只是交流而已，想聽取你對這畫的意見。”

不愧是大師，這就把話茬推過來了…秦熵坐直身子道：

“這幅《星空》里藏著您突破元嬰時，殘留的道心破綻吧？”

梵谷的境界是元嬰Lv.1，修士境界強于金丹Lv.10的馬良，秦熵還是看得出對方境界的。

至于梵谷的道心破綻也不難看出。

原主秦熵在求畫之道上，跪的次數比梵谷和阿甘加起來都多。

何況這畫都沒畫完，顯然是遇到挫折了。

啪嗒…大師執筆的手驟然凝滯，悻悻拾起。

“尋常人只見星軌絢爛，但我輩這種以畫入道的修士，能窺見更多。”秦熵補了句廢話。

見梵谷眼神恍然，更加斬釘截鐵道：

“您是在破境時，將感悟煉成了這幅畫。

可當您跨過元嬰這個坎兒的時候，似乎無法繼續下筆了。”

原主秦熵因《乘龍圖》晉升煉氣6級，直至大學才9級。

其中的三個小境界，都伴隨著無數的失敗。

負債的壓力，和對自我的批判，讓秦熵畫了不少未完成的恐怖畫作，直通地府。

只不過這些畫耗時巨大，秦熵本打算慢慢畫，結果突破小境界后，就畫不下去了。

說白了就是小境界提升后，壓力消失，創作的激情也隨之消失。

梵谷仿佛找到知己，整個房間的星云，突然逆向旋轉。

大師的畫筆，在空中劃出焦黑的裂痕。

筆隨心動，這位修真界之名的Lv.6畫修，將自己的過往，映照在墻壁之上。

……

數年前。

A·R·T美院，教研室。

青年教師梵谷，被十八位長老級評審委員的全息投影圍在中央。

“你想用腦電波波動率，代替傳統筆觸？這個提議我等無法給你通過。”

首座長老的“判官筆”在會議記錄上劃出血紅色叉號。

副座長老評價道：

“你近期所做的《向日葵》毫無技術含量，沒有追求到美的極致。

如果你只是這種水平，就不要再提交一些變革項目的申請了，我等沒空陪你過家家。”

——

倏地，秦熵眼中教研室的場景切換。

美院的教師辦公室內。

“看看你帶的研究生都跑了！”

系主任把平板摔在梵谷面前，上面是最后一位弟子提交的退師申請。

理由欄赫然寫著：

“害怕被導師躁狂的靈力波動，影響道心。”

周圍老師目睹梵谷挨罵，紛紛低下頭，嘻嘻笑起來。

——

墻壁的畫面，再度變化。

到了梵谷最刺痛的記憶，是他閉關突破元嬰那夜。

A·R·T美院的一座小屋，屋頂已然破碎。

在里頭突破元嬰失敗的梵谷，試圖將劫雷融入還未完成的《星空》畫作中。

豈料，A·R·T美院的安保部，差遣大批鎮魔無人機破窗而入。

激光瞄準器，在梵谷額前，映出“突破失敗，走火入魔”的警告。

梵谷那須發皆白的恩師，也以全息影像的形式出現在無人機后頭。

“老師！”梵谷這一聲，無法阻止無人機群，射向自己耳朵和畫布的子彈。

俄頃，青年教師梵谷，跪在老師面前，捧著被無人機撕碎的《星月》草稿：

“連您也說這些是邪道，藝術不是表達內心嗎？我畫我此刻的心境，有何不可！”

全息投影里的老者搖頭：

“你把破境失敗的心魔當靈感，把藥渣當顏料，和那些墮入魔道的畫修有何區別？

簡直污染我美院道統，褻瀆畫修一脈！”

——

回憶場景緩緩消失，那被撕碎一地的《星空》，重新拼湊成室內墻面上的星空之夜。

秦熵不論是出于原主的記憶，還是前世在藝考特訓時的煎熬，內心不由感觸良多。

“我以為，這幅畫作，非是用宇宙來反襯出人類的渺小，而是傳達出不向命運低頭的精神。”

話音落下的剎那，墻壁上的《星空》突然凝固，停止流轉。

“嗐。”以癲狂筆觸聞名的畫修宗師，竟顫抖著跌坐在椅子上，長吁一口氣。

“我因把結丹境失敗的感悟，煉進《向日葵》，而被學院派排擠，所有人都說我用精神問題來當噱頭炒作。

后來，他們在我突破元嬰失敗時，徹底毀掉我的生活……”

梵谷老師不想讓秦熵看到自己的無助，而是望向徒弟阿甘。

咳咳……

阿甘正要回答，卻被秦熵的劇烈咳嗽打斷。

秦熵咳出的血沫在《星空》下，泛著藍光，撐著直起身：

“A·R·T美院是一切藝考生的心之所向。

縱使我有馬良教授做目標，還是借貸湊了路費，奔赴A·R·T美院的校考。

考題明明是奔波的旅人，可當場打分的老師，將我的畫撕得粉碎，理由是不美。

他們說藝術要高于生活，旅人臉上為何要有風霜。”

梵谷看向秦熵手機相冊的圖片，他僅能從畫中看到秦熵當時的心境——長途跋涉的旅人，豈能不疲勞。

“每年A·R·T美院的考題我都有關注，那次考試得第一的學生在我這，比不上你這幅畫的一絲一毫。”

若梵谷還在擔任教師，定會給秦熵滿分，并親自教導他直至畢業。

當他用惋惜看向秦熵時，后者反而堅定道：

“藝術從未高于生活，它是用來刺破甜美幻境的刀！

您突破元嬰失敗后，時至今日不還是突破了元嬰嗎！

要完成《星空》這傳世之作，就需要累積挫敗，更應該去突破化神、大乘！

什么心魔，什么墮入魔道，不過是平庸者忌憚天才而編造的說辭。

破境的失敗，丑態，都是我們鋪設前路的磚！”

砰！梵谷突然起身，椅子倒下。

他想靠近秦熵，卻止住腳步，看著欲言又止的徒弟道：

“阿甘，臨摹我的畫作已有數日，可曾品出為師顏料中，百憂解的味道？”

創作才是消除梵谷一切焦慮的解藥，當阿甘領悟時，耳尖漲得通紅。

他腦中回溯一幅幅精心仿制梵谷的練習稿，那些筆觸突然顯得如此蒼白。

梵谷大師邊扶起凳子邊說：

“之前那句‘我已經將你視為畫友’，只是惜才的說辭。”

落座后，無比鄭重道：

“秦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