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直接駛入了王府，直奔屠蘇所居的院子。三個人七手八腳地將張嬤嬤抬進了院內一間早已收拾干凈、燒著暖爐的偏房。

“快去準備熱水，還有干凈柔軟的衣物！”姬昭月一邊解開張嬤嬤被露水打濕的外衣，一邊吩咐，“阿香，去小廚房，按我之前給你的方子，熬一碗驅寒補氣的湯藥來，用文火慢燉，快去！”

“是，王妃！”阿香應聲而去，腳步匆匆，帶著哭腔的尾音顯示著她的焦急。

姬昭月這才坐到床邊，再次仔細的查看為張嬤嬤的情況。

指尖傳來的脈象細若游絲，時斷時續，情況確實危急。風寒入體已久，加上饑餓和驚懼，幾乎耗盡了她的生機。若非自己那粒丹藥暫時護住了心脈，恐怕此刻已是回天乏術。

姬昭月檢查了她的瞳孔，又翻看了她的眼瞼和舌苔，面色越來越沉。姬家那群人，當真是歹毒至極！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騰的怒火。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救人要緊。她從袖中再次取出一個白玉瓶，這次倒出的不是丹藥，而是一套細如牛毛的金針。

她捻起一根金針，以精神力催動，找準穴位，穩穩刺入。緊接著，第二根，第三根……她的動作行云流水，精準無比，額角卻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施針完畢，張嬤嬤原本灰敗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一絲，呼吸也似乎平穩了些許。姬昭月不敢放松，又從隨身的藥囊里取出一個小小的錦盒，打開來，里面是一顆鴿子蛋大小、散發著奇異清香的碧綠色藥丸。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地將藥丸掰開一小塊，用溫水化開，撬開張嬤嬤的嘴，一點點喂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姬昭月才稍稍松了口氣，用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床上人事不知的張嬤嬤，她眼神復雜，既有慶幸，也有后怕，更多的，是無法遏制的殺意。姬博仁，柳如眉，這筆賬，她記下了！

此時的姬府，氣氛已然不同。姬博仁派去后院查看的人回來，稟報空無一人時，他眼前微微一黑，扶住了身側的桌角才勉強站穩。桌上的茶盞被他帶得一晃，茶水潑了出來。

“人呢？！”他聲音發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下人戰戰兢兢地回話：“回……回老爺，搜遍了后院，確實……確實不見張嬤嬤。”

“廢物！”姬博仁猛地一揮手，下人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他胸口劇烈起伏，臉色鐵青，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我當初就該……就該直接了結了她！”他低吼著，拳頭狠狠砸在桌面上，震得桌上剩下的茶具叮當作響，“怎么就留下了這么個禍患！”悔恨和暴怒交織，讓他面容扭曲。

一旁的李氏連忙上前，輕輕拍著他的背：“老爺息怒，為個老婆子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那張嬤嬤被罰去后院劈柴挑水多年，風吹日曬的，怕是早就糊涂了，能知道些什么？許是自己受不住凍餓，跑出去找活路了呢？”她試圖輕描淡寫，但眼底深處同樣掠過一絲慌亂。

“糊涂？”姬博仁猛地轉頭瞪著她，“糊涂了那個孽障會親自上門來要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她分明是察覺到了什么！”他煩躁地在屋內踱步，腳步聲又急又重，“不行，這事透著古怪，不能就這么算了。”

他停下腳步，眼神陰沉地看向李氏：“你立刻想法子給宮里遞個信，把今天府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皇后娘娘。”

李氏一怔，有些遲疑：“老爺，不過是個下落不明的老嬤嬤，這點小事也去煩擾娘娘？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在她看來，姜念已死多年，一個老奴又能翻起什么風浪。

“你懂什么！”姬博仁沒好氣地打斷她，語氣帶著壓不住的焦躁，“那孽畜突然發難，絕非偶然！你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任人拿捏的小丫頭？她敢直接闖進來要人，必定是手里捏著什么引子了！”

“可……可姜念都死了那么久了，就算她真查到點什么，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能讓死人復生？”李氏仍有些不解，或者說是不愿相信最壞的可能。

姬博仁猛地停住腳步，盯著李氏，眼神銳利得像要戳穿她：“死人是不能復生，但活著的人可多得很！你忘了姜家？忘了姜念她那個爹，鎮守邊疆手握二十萬大軍的大將軍姜鳴？！還有她那三個哥哥，哪個不是軍中悍將？哪個不是把姜念當眼珠子疼的主兒？”

他越說聲音越低，也越發森冷：“姜家是奉旨駐守邊疆，無召不得回京。可若是讓他們知道姜念當年的死另有內情，你覺得憑姜鳴那老匹夫的脾氣，還有他那幾個兒子的手段，會善罷甘休？一道無召不得回京的圣旨，真能攔住一心要為女兒、為妹妹復仇的瘋子？到時候別說我們姬家，恐怕就是宮里那位，也要掂量掂量！”

這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柳氏心上。她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中滿是驚懼。“老爺說的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喃喃道，聲音都有些發抖，“姜家那群武夫，可都是不講道理的……”

姬博仁重重呼出一口氣，伸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只覺得一陣頭痛欲裂。

李氏見狀，也顧不得害怕了，連忙上前扶住他，急聲道：“老爺莫急，我這就去安排，這就派最穩妥的人送信進宮，一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娘娘，請娘娘早做定奪！”

李氏聽了姬博仁那番話，只覺得后背的冷汗瞬間就浸透了衣衫。姜家那群殺神，她光是想想就兩腿發軟。

她不敢耽擱，立刻親自去了趟偏門，喚來平日里專替她往宮里送信的心腹婆子，壓低了聲音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尤其是姬昭月如何強硬上門、張嬤嬤如何離奇失蹤，一字一句、仔仔細細地交代清楚，末了還不忘添上一句老爺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