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深處的咆哮震落簌簌青磚,蕭無妄的劍尖挑著小妹腕間蠱蟲,蟲尸爆開的磷火映出墻上的《璇璣圖》。阿史那元慶的血順著星軌凹槽流淌,竟將殘缺的星圖補(bǔ)全為二十八宿陣——青龍七宿正對(duì)應(yīng)他后頸灼痛的胎記。
“阿兄的心頭血,最合蠱王胃口呢。“小妹指尖鉆出金線蟲,蟲群在虛空織就顧九章的臉。那張總是陰郁的面容突然睜眼,瞳孔里映著十二年前的雨夜:八歲的蕭無妄被按在裴家祠堂,看著黑衣人在小妹腕骨刻下符咒,血珠滾落處正是《山河社稷圖》缺失的云夢(mèng)澤。
崔明覺的白蟒袍掃過渾天儀殘骸,紫玉鐲在他掌心裂成九枚卦簽:“當(dāng)年剜骨取圖時(shí),這丫頭咬斷三把鐵鉗。“卦簽落地成陣,地磚翻涌如浪,裂縫中探出的青銅巨掌足有丈余。蕭無妄劈斷兩根地脈鎖鏈,見那巨物脊背的星形印記與他胎記紋路暗合。
阿史那元慶突然掙開星軌束縛,半枚虎符擲入巨物口中。青銅轟鳴如雷震,巨物眼中射出兩道血光,正打在崔明覺的卦陣中心。地宮穹頂剝落如蛻皮,露出外層漢白玉砌筑的觀星臺(tái)——這竟是嵌套在皇城地底的第二座渾天儀!
“原來你才是燭龍樞。“蕭無妄劍指崔明覺,劍風(fēng)掃落他半邊假面。虬結(jié)的傷疤自額角蔓至下頜,那分明是裴家絕學(xué)“千山暮雪“留下的劍痕。十二年前雨夜的祠堂燭火突然在記憶里爆燃,他看見父親與崔明覺對(duì)劍的身影,看見紫玉鐲從母親腕間被生生扯落。
小妹的蠱蟲群突然發(fā)狂,在空中拼出塞外輿圖。金線蟲首尾相銜處,正是顧九章埋骨的燕然山。蕭無妄割破掌心將血抹在輿圖上,蟲群受驚般散開重組,竟顯現(xiàn)出顧九章瀕死的場(chǎng)景:他胸口插著崔明覺的玉笏,手指蘸血在雪地上畫星圖,最后一筆直指蕭無妄此刻站立的位置。
地宮劇震,青銅巨物完全蘇醒。它脊背的星印與渾天儀產(chǎn)生共鳴,二十八宿銅人棄劍跪拜。阿史那元慶突然撕開衣襟,心口處的月牙疤滲出藍(lán)血——那是藥王谷“生死契“的烙印,與顧九章左臂的烙印本是一對(duì)。
“他用十年陽壽換我替你承蠱。“她將染血的香囊塞進(jìn)青銅巨物耳孔,“顧九章從來不是監(jiān)察御史,他是藥王谷最后的守契人。“香囊里干枯的杏花遇血復(fù)活,綻放的瞬間釋放出顧九章封存的記憶:滅門夜是他親手將蕭無妄推入枯井,又為保全小妹自吞噬心蠱。
青銅巨物的胸腔突然開裂,露出一具水晶棺槨。棺中人身著監(jiān)察御史官服,手中緊握的半塊杏花酥與蕭無妄懷中那枚嚴(yán)絲合扣。崔明覺的卦陣在此刻完全啟動(dòng),二十八枚卦簽化作鏈刃纏住巨物四肢,紫玉鐲碎片正緩緩嵌入棺槨縫隙。
“現(xiàn)在該物歸原主了。“崔明覺咬破舌尖將血噴在卦陣上,渾天儀開始逆向轉(zhuǎn)動(dòng)。蕭無妄后頸胎記灼如炭火,青銅巨物仰天長(zhǎng)嘯,眼中血光凝成實(shí)體——竟是十二年前被奪走的鎮(zhèn)北軍帥旗!
阿史那元慶的彎刀突然刺穿自己心口,血祭的刀刃劈開卦陣核心。她在蕭無妄震駭?shù)哪抗庵恤尤灰恍Γ骸安菰男切?..終究照不亮長(zhǎng)安...“鮫綃裙裈徹底碎裂,露出脊背上與青銅巨物如出一轍的星形烙印。
地宮在此刻徹底崩塌,蕭無妄抱著阿史那元慶墜入暗河。湍流中浮現(xiàn)無數(shù)青銅面具,每張面具內(nèi)壁都刻著陣亡將士的名字。當(dāng)他抓住第七百二十一張面具時(shí),暗河盡頭亮起雪光——正是顧九章在燕然山衣冠冢前立的無字碑。
碑下埋著半卷《山河社稷圖》,羊皮邊緣染著鳳仙花汁。小妹的聲音突然在腦后響起:“阿兄可知,顧御史每年清明都在你墜崖處放一盞兔子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