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湖的晨霧還未散盡，碎玉街已飄起勾人的甜香。

蕭驚鴻踮著腳尖將鎏金牌匾掛正，“驚鴻一味”四個字在朝陽下淌著蜜色。

她今日特意梳了雙刀髻，發間金絲纏枝步搖隨動作輕響，像在嘲笑昨夜京祐門燒焦的瓦礫。

“掌柜的，新到的荔枝要過稱嗎？“伙計阿川抱著竹簍從后廚探出頭，簍底隱約可見幾片帶血的碎瓷。

蕭驚鴻指尖在算盤珠上打了個旋：“送去地窖第三格冰鑒，記得用青州產的縐紗裹著。

”她瞥見巷口閃過玄色衣角，忽然提高聲調：“今日特供玫瑰水晶糕，買三盒送裴將軍畫像手帕！”

話音未落，陌刀破空之聲已至耳邊。

裴玄淵的披風挾著夜露寒氣，刀柄紅纓堪堪掃過她鼻尖：“蕭老板很會做生意。”

“將軍若是肯當活招牌，妾身分您兩成紅利。

”她轉身時裙擺掃過柜臺，二十八個暗格同時彈開，各色蜜餞如花綻放。最顯眼處擺著琉璃盞，荔枝凍里冰封著半枚虎符，糖霜在齒痕處凝成霜花。

裴玄淵瞳孔微縮。昨夜火場中失竊的調兵符，此刻正泡在晨光里任人觀賞。

刀尖抵上她咽喉時，他聞到熟悉的茉莉香——與樞密院失竊密函上的火漆印氣味如出一轍。

“虎符換鹽引。”蕭驚鴻忽然捏碎手中玫瑰酥，朱砂餡料淅淅瀝瀝落在賬本上，“將軍剿匪三月，可曾發現流寇的箭鏃特別亮？”

門外傳來銅鈴急響。十二匹墨驪馬踏碎晨霧，玄甲衛魚貫而入。

為首者舉起鎏金令牌：“奉旨查封驚鴻一味，相關人等即刻收押！”

蕭驚鴻的步搖突然斷裂。金絲墜地瞬間，她袖中飛出二十八枚梅核，精準擊中梁上懸著的陶甕。

腌制三年的椒鹽傾瀉而下，玄甲衛的咳嗽聲里，她已閃到裴玄淵背后。

“東南角青磚第七列第三塊。”熱氣拂過他耳后舊傷，“底下埋著將軍想要的東西。”

她指尖劃過他腰封暗扣，順走半塊魚符的同時，將染血的鹽引塞進鎧甲縫隙。

裴玄淵反手扣住她手腕，卻摸到凹凸不平的齒痕——與虎符缺口完全吻合。這個發現讓他遲疑了半息，而蕭驚鴻已借著玄甲衛的沖勢翻出窗外。

“追！”玄甲衛正要動作，卻被裴玄淵抬手攔住。

他碾碎指尖的鹽粒，在舌根嘗到熟悉的鐵銹味——這是邊關將士咽了半年的“軍糧”。

碎玉街突然響起貨郎清亮的吆喝：“薄荷醒神糖——三文錢解千愁！”二十八個挑擔小販從巷陌涌出，每副擔子都刻著鳳穿牡丹紋。

裴玄淵認出這是蕭家商隊的標記，而貨籃底層隱約可見弩機輪廓。

“將軍可知為何玄甲營的箭總是擦不亮？”

蕭驚鴻的聲音從對面茶樓飄來。她倚著雕花欄桿，將魚符浸入杏仁茶，“上個月戶部賣給兵部的桐油...可是摻了淮湖水呢。”

茶湯西施忽然掀開簾子，端著的定窯白瓷碗里，薄荷糖堆成小山。

裴玄淵看到糖塊下的密信一角，正是他苦尋的軍械押運路線圖。這個發現讓他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蕭家竟連圣上的茶娘都買通了。

“弓箭手。”他冷聲下令，檐角瞬間布滿寒星。

就在弩箭離弦的剎那，蕭驚鴻突然扯開衣襟，鎖骨下方赫然烙著玄鳥紋——燧臺暗衛的生死契。

裴玄淵的箭偏了三寸，釘穿她袖中落出的云紋箋。箋上血字未干：“酉時三刻，醒骨峰下，以虎符換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