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著牧羊人的飛船，按照地圖上的坐標，一天一夜后，林燼又回到了地球。

虹橋樞紐的廢墟在身后坍縮成血色光點，林燼攥緊滲血的羊皮地圖，B-307殘存的機械核心在胸腔內發出蜂鳴。輻射塵擦過臉頰時，他眼前閃過父親實驗室的坐標換算公式——那些被燒毀的手稿殘頁正與地圖上“射手堂”的標記重疊，形成完美的獵戶座夾角。

“核心融合度31%。”

機械女聲突然從肋骨的金屬接縫處傳出，林燼的指尖在蘇州河堤劃過，水泥表面立刻浮現藍血繪制的三維路線圖。這是B-307最后的導航協議，她的聲音殘片在骨髓里斷續震動：“沿河床...咳...第七根排污管...”

腐臭的河水突然沸騰，林燼翻身滾入坍塌的地鐵隧道。

手中轉化為蝎尾，直接擊穿下方。

林燼一躍，終于來到了“射手堂”育嬰所。

林燼小時候曾來過。

一幅星圖的壁畫正在大廳中心，似乎是無限的循環。

然而這畫面只持續了0.7秒，便被忽然出現的青銅箭矢擊碎。

“天蝎宮的臭味。”

沙啞的男聲帶著箭羽震顫的余韻。林燼的復眼在黑暗中解析出來人輪廓：對方左臂生長著金色長弓狀骨殖。

“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射手宮使徒的瞳孔在箭身反射下分裂成十二個準星，林燼后撤的腳步驟停——他踩碎的混凝土里露出半截金屬牌，正是寰宇科技2025年生產的基因冷凍艙編號板。

第一支箭穿透左肩時，林燼嘗到了輻射塵混合圣血的澀味。箭鏃的乳牙突然活化，咬住他的鎖骨釋放神經毒素。

“核心啟動緊急協議。”

機械聲音混著電流雜音炸響，林燼胸腔的機械核心突然過載。幽藍的防護罩從傷口迸發，將第二支箭定格在視網膜前0.3厘米。

林燼的蝎尾掃過墻面，剝落的瓷磚背面露出血色涂鴉。六歲的林玥用蠟筆在這里畫過雙魚座，此刻被刮擦的線條正重組為射手堂的結構圖。他蹬著通風管撲向使徒，高頻粒子刀在對方黃金弓骨上擦出火星。

使徒向后射出一箭，箭頭居然以詭異的角度轉彎，直接射中了林燼的后背。

劇痛從脊椎末梢炸開。林燼的蝎尾不受控地刺入自己腹部，挖出一塊沾著藍血的機械元件。

第三支箭貫穿右膝時，林燼倒在血泊中。

“你以為自己在救人？”使徒的骨弓發出脊椎錯位的脆響，“你每摧毀一個育嬰所，就釋放十萬個污染體......”

又是一箭。

“警告！核心受損！”

機械警報聲仿佛B-307的臨終哀鳴。林燼墜入排污管，腐臭的水流中漂浮著教團的克隆體殘骸。他的血在身后繪成發光的蝎尾圖案，而追擊者的箭矢在觸及這些圖案時突然偏離——就像十五歲那年的子彈自動尋找叛徒，此刻的星圖正在扭曲物理法則。

林燼心中一驚，但還是不斷逃離。

當林燼爬出管道時，晨曦正將射手堂的輪廓染成灰藍。這座形似箭塔的建筑表面布滿蜂窩狀孔洞，每個孔洞都滲出藍血的熒光。他貼在生銹的消防梯上，看著使徒在三百米外拉開骨弓。

第五支箭撕裂防護服的瞬間，林燼終于驗證了猜想。他故意讓箭鏃擦過機械核心，飛濺的火星點燃了袖口的輻射塵。煙霧升騰形成的雙魚座投影里，使徒的黃金弓骨突然過載熔化——正如父親筆記邊緣的潦草批注：“射手星力在雙魚映照下會......”

“混蛋！”使徒吃痛地喊道，先行遠離大廳。

爆炸的氣浪將林燼掀飛，他撞碎頂樓彩窗跌入黑暗。

“原來如此......”林燼咳出帶金屬碎片的血，他的復眼聚焦在天花板的星象上。

黑暗吞噬視野前，B-307的核心在胸腔深處發出最后一聲嘆息，與樓下此起彼伏的克隆體啼哭形成和弦——那是許多個林玥的哭聲，在焚化爐的轟鳴中漸漸微弱。

陷入黑暗的林燼很快被疼醒。

林燼背后的蝎尾鉤出左臂上的那枚箭頭，隨后他看著逼近的射手座使徒。

倒在地上的林燼放手一搏，四條機械蝎尾同時攻擊使徒。

使徒不緊不慢，輕輕撥動弓弦，一枚枚箭頭抵御住了攻擊。

終于，他來到了林燼面前，一手抓起了他的脖子，抬在空中。

使徒的雙眼仔細分析著林燼，他眼中出現了林燼之前的代號與姓名。

“林燼？玥兒說過的那個……”

黃金弓弦在林燼咽喉勒出血線時，蜂窩孔洞突然滲出淡粉色霧氣。使徒的機械眼閃過警告紅芒，弓骨尖端距離星圖核心僅剩0.3毫米——核心中的光芒凝結成林玥六歲時的虛影，她正踮腳往瘸腿男人手心放薄荷糖。

“404叔叔...“虛影里的糖紙折成歪扭千紙鶴，“媽媽說薄荷能止疼......”

“我有一個哥哥，叫林燼哦！”

弓弦突然震顫，使徒的人類左臂不受控地痙攣。

就在這個時候，瞬間一道光束從天空直擊兩人位置。

八歲的林玥隨手一揮，藍色的能量光盾保護住了兩人。

使徒不可置信的抬頭望去。

只見十艘黑金涂裝的錐形戰艦刺破血霧，艦體兩側的青銅羊頭徽章滴落新鮮漆液。

林燼的復眼自動對焦，看清駕駛艙內機械士兵的臂章——那是圣血教團“牧羊犬“部隊特有的滴血牧鞭標志。

“是牧羊犬。居然要毀滅這里！”

戰艦底部彈出環形陣列，猩紅光束如鐮刀掃過克隆艙區域。林玥的虛影在高溫中汽化前，用唇形對兩人說了句“快逃“。

使徒突然發出金屬扭曲的嘶鳴。他破損的黃金弓吸收汽化的克隆體殘渣，弓弦上凝結出林玥各個年齡段的虛影：“他們連備份品都要清除......“

第二波光束切碎兩人立足點。林燼拽著使徒墜入通風井，身后克隆艙爆炸的琉璃碎渣如雨傾瀉。

一個個林玥的克隆體化為灰燼。

使徒的機械臂突然插入井壁，拽出條銹蝕的糖果包裝帶——上面用蠟筆畫著雙魚座，正是林玥七歲那年的筆跡。

“防空洞...“使徒的電子眼首次出現數據紊亂，“她總說β星是薄荷糖化成的......“

牧羊犬戰艦的鉆探彈頭鑿穿井壁。使徒甩出黃金弓纏住林燼腰部，拽著他撞進焚化爐底層的廢棄控制室。當第三波光束熔穿天花板時，林燼發現墻面布滿兒童涂鴉——林玥用不同顏色反復描繪著瘸腿男人教她折紙鶴的場景。

“三年前我覺醒雙魚失敗...“使徒突然撕開胸甲，露出浸泡羊水的人類大腦，“她切除了自己的海馬體...把記憶備份在這里......“

“但是后來我覺醒了射手宮的力量，守護著這個有著大量玥兒克隆體的地方。”

控制臺在此刻爆炸。林燼的蝎尾卷住使徒躍入基因螺旋梯，牧羊犬的機械獵犬群從炸開的缺口涌入。

使徒拉滿黃金弓，箭矢竟用克隆體灰燼凝成林玥的模樣——那些虛影撲向獵犬自爆，炸開的藍血在墻面蝕刻出逃生路線。

“左轉！“使徒的機械足碾碎撲來的獵犬，“她改造過這里的通風......“

第四艘戰艦的主炮轟穿螺旋梯。使徒用黃金弓撐起防護罩，林燼的蝎尾趁機刺入控制面板。當星圖核心的藍血注入操作臺時，整座射手堂突然量子折疊，將兩人拋射到頂層的觀星平臺。

“他們要活捉你...“使徒突然咳出帶齒輪的藍血，“你的核心里有玥兒最后......“

五架突擊艇沖破防護罩。使徒的黃金弓吸收輻射塵重組，弓弦纏繞著林燼的蝎尾形成能量回路。

當兩人合力拉滿長弓時，四百二十個克隆體的殘存意識在空中拼成林玥十五歲的虛影——她展開雙臂，如同當年在防空洞用身體擋住射向瘸腿男人的流彈。

箭矢離弦的剎那，虛影化作獵戶座β星的光爆。被擊中的先鋒艦如折紙鶴般碎裂，燃燒的殘骸拼出林玥十四歲生日那天的星空投影。

“西北象限...“使徒突然掰斷黃金弓的蝎尾狀尾翼，“帶著這個去摩羯殿......“

“你？”林燼不解地望向使徒。

剩下所有的先鋒艦隊精化能量忽然一起發射最后的超強光束。

使徒笑了笑，用身軀撞開林燼，自己卻被空間裂縫吞噬半截機械臂。他在墜入虛空前拋出枚結晶化的薄荷糖——糖紙上的折痕與林玥六歲那日遞出的千紙鶴完全重合。

“你叫什么？”林燼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喊道。

林燼在量子躍遷的強光中攥緊薄荷糖。

胸口的星圖核心新增射手宮紋路，腦內回響著使徒最后的電子音：“呵呵，告訴她...404號永遠記得......“

當他在摩羯殿的青銅地磚上醒來時，晨霧正將輻射塵染成淡金色。結晶薄荷糖在掌心析出雙魚座光譜，而天際殘留的牧羊犬戰艦尾跡，正隱隱拼成拉丁文戒訓：“凈化即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