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懸于天際，如同一塊被銹蝕的青銅鏡，邊緣泛著鋸齒狀的暗紅光暈。云層被染成凝固血漿般的赭紅色，月光穿透時在地面投下蛛網狀的裂紋，每道裂痕里都滲出熒綠色的黏液。猩紅、靛藍與腐殖質黃交織在地面，形成不斷蠕動的光斑。

鐵籠欄桿在血色月光下投下蛛網般的陰影，林燼數到第三十七次呼吸時，走廊盡頭終于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沾滿褐色血漬的合金門被推開，兩個黑袍人拖著半昏迷的少女走進來。少女手腕的編號是B-307，這意味著她來自繁殖區——林燼的牙齒深深陷進下唇。

“這批貨色不錯。“高個黑袍踢了踢少女的小腹，防毒面具后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特別是這個，體溫比常人高兩度，血液說不定能催化出更純凈的圣血。“

林燼的鎖骨傳來灼痛，那里烙著D-042的編號。他蜷縮在鐵籠角落，任由手腕的留置針不斷抽取血液。

鐵籠已經生銹，充滿了一股血腥的味道，而這種味道彌漫在這里已經幾十年了。

三百米外的凈化塔正在轟鳴，那些混合著人血的猩紅霧氣，此刻正在塔頂凝結成教團高層享用的血晶。

“說起來，這批人牲該轉移了。“矮個黑袍突然壓低聲音，“聽說'牧羊人'大人昨天處決了十七個污染體，現在地下三層空出不少籠位......“

就在這時，鐵鏈的碰撞聲突然逼近，林燼的視網膜殘留著少女被拖走時最后的畫面——她散開的黑發間露出一截后頸，那里有片蝴蝶狀胎記，和林玥三歲那年在他掌心畫的圖案一模一樣。

月光突然變得粘稠，林燼感覺血管里有什么在沸騰。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一種沖動正在慢慢積攢。

他盯著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那些暗紫色淤痕正在月光下泛起詭異的熒光，像是在匯聚成什么圖案，不斷地轉變。

“喂！D區的垃圾該換血袋了！“鐵籠被電擊棍敲得錚錚作響。林燼緩緩抬頭，透過汗濕的額發，他看到看守胸前的青銅羊頭徽章正在滴血——那是圣血教團“牧羊犬“直屬部隊的標志。

當冰涼的針頭再次刺入靜脈時，林燼的瞳孔突然收縮。機械左眼也不斷閃著紅光，像是在呼應鐵籠外的血月。

血月掛在那天空，似乎在展示著對殺戮的許可。

月光穿過高窗形成的光斑恰好落在他腳邊。他想起被押送來時經過的屠宰車間，掛著人皮的鐵鉤在通風口投下的也是這樣的血色菱形。

“不對勁......“高個看守突然后退半步。林燼發現自己的血在輸液管中逆流，殷紅的血珠正違背重力向上漂浮，在月光里碎成無數發光的塵埃。

劇痛從心臟炸開的瞬間，林燼聽到了鐘聲。不是教堂的銅鐘，而是某種更古老的、帶著青銅銹味的震鳴。他的視網膜上浮現出金色脈絡，那些懸浮的血珠突然化作蝎尾，筆直貫穿了兩個看守的咽喉。

溫熱的血噴濺在臉上時，林燼發現自己能看清每一滴血的運動軌跡。他扯斷手腕的留置針，帶血的指尖觸碰到看守腰間匕首的瞬間，某種冰冷的能量順著脊椎竄上后腦。

殺，這是林燼目前唯一的想法。

“污染體覺醒！D區7號籠......“

警報聲響起的剎那，林燼已經擰斷了第三個看守的脖子。他舔了舔濺到唇邊的血，嘗到了地下實驗室里那種培養液的味道。走廊監控探頭炸裂的火星中，他看見自己瞳孔變成了熔金般的豎瞳。

林燼發現自己的身體適配度達到了極高的程度，無論是機械義體的操控，還是肉體的強度絕非之前的自己所能比。

而這時，所有的黑袍人全部穿上戰衣，目標正是“D-042”。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林燼翻身滾入陰影時，看見個渾身是血的女孩跌落在走廊。

正是B-307，她破損的白袍下露出機械義肢，金屬關節處刻著“寰宇科技“的字樣——那是父親的公司。

“哥哥......“少女突然用林玥特有的氣聲呢喃，這個稱呼讓林燼大驚失色。沒等他反應，少女的機械臂突然彈射出激光刃，將林燼身后的黑袍連人帶槍劈成兩半。

林燼趕忙扶起B-307，兩人開始逃離。

在冰冷且狹窄的過道中逃亡，林燼卻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在血雨紛飛中，林燼感覺后頸的烙印不斷發燙。他握緊奪來的高頻粒子刀，刀柄的羊頭紋章正在融化，那些液態金屬滲入他的傷口，在血管里形成滾燙的圖騰——恍惚間他看到漆黑的祭壇，十二具黃金棺槨在月光下緩緩開啟。

終于兩人找到了走廊盡頭的防爆門。進入后，兩人立馬將門反鎖。

“抓住那個紅眼雜種！“防爆門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林燼拽起還在發抖的機械少女沖向通風口，他踩過滿地血泊時，發現自己的腳印正在發光。

那些熒光痕跡組成了奇異的符文，與父親實驗室里被焚毀的手稿最后一頁完全相同。

隨著兩人從通風口的終點跳出，身后也不再傳來追兵的聲音。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血月時，林燼在荒野的亂石堆后撕開了染血的囚服。

林燼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傷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而他胸口浮現出暗金色的樹狀紋路，每根“樹枝“末端都連接著皮膚下的血管。

一旁的機械少女正在用激光切割自己殘破的義肢，她的電子眼突然閃過紅光：“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異常，建議立即……“

忽然，林燼的瞳孔猛地收縮，他聽到五公里外砂礫震動的聲響。

某種比直升機更沉重的轟鳴正在逼近，帶著青銅器摩擦特有的共振頻率——是架黑金色飛行器，機艙門上的羊頭浮雕會滴落鮮紅的漆，就像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