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皮底下，擺著一些碎骨，百里石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大概是熊骨切斷燉完湯之后留下的骨渣……

草棚里掛滿了熏過的肉塊和大骨，大概都是那頭巨熊身上的。

至于山魈，大概都被部落眾人投入篝火中，化為百里石當時維持自身意識和火矛狀態的能量。

部落現在又只有六十六個人和一只幼狼了。

衛隊失去的人數被補齊，火澤帶著他們在大門口頂著大雪訓練。

火槌以外的其他戰士也都在那邊操練，羽和狼爪對他們作出指點，他倆的左臂都還沒好，被獸皮包裹著。

部落以外的地方，除了大河還未封凍，一片雪白。

百里石醒來時已是傍晚，部落中已經在準備晚食。

訓練結束之后，四名戰士走出操練隊列，前往部落四角新立起的草亭守著，其他人都往火塘邊走去。

羽走到圖騰前方躬身，元待羽行禮完成之后，輕聲告知羽圖騰恢復的消息。

羽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么，如常祭祀晚食。

但元和羽兩人都比先前輕松了一些。

一輪祭祀舞之后，眾人從負責晚食的幾人那里領到烤好的食物，和一筒熱湯，團團圍坐在火塘邊。

他們捧著熱湯，三三兩兩之間說著什么，戰士和衛隊大多在討論狩獵戰斗有關的事。

普通部民則猜測著，雪下了十來天，已經逐漸小了，天上的云層已經稀薄，偶爾甚至能看到太陽，是不是該放晴了。

羽坐在元邊上，算著食物和木塊的儲量，計算開春如果推遲，食物是否足夠。

小白狼窩在火塘邊，挨著紅魚。

與一般的狼不同，似乎從一開始，它就沒有對火焰格外畏懼。

它咬嚼著一塊半生的熏熊肉，不時將鼻子挨到它面前的那截竹筒上，借此判斷肉湯是不是涼了能吃。

它先前被燙過一次之后，就學會了謹慎，也逐漸習慣了吃熟食。

紅魚一手端著竹筒，小口啜飲著熱湯，一手輕輕在小白狼身上撫過。

她成為戰士也有一段時間了，戰紋和新的食物都讓她的體質有極大的改善。

不到一季的時間，她的身體已經不顯得瘦弱，對于十歲的孩子來說，已經說的上壯實。

山菜一邊吹著熱湯，一邊蹲在石像后面，對著火槌說著什么，看火槌猶猶豫豫沒有再像先前一樣鑿個不停，她大概是在說火槌鑿的不好，不像……

火槌猶豫了一會，還是繼續鑿了下去，石鍋都那么難鑿了，何況是人，能有個形狀就好，火矛不會介意的。

或者說，以火槌對火矛的了解，火矛根本不會想要別人給他立這種東西，火槌本就是自作主張。

火槌想著他盡量鑿好就行……

晚食結束，眾人逐漸回去休息。

和以前一樣，“叮叮?！钡蔫彄袈曂Ｖ怪?，部落中便安靜下來，只有火塘和篝火堆里偶爾響起炭火炸裂的嗶剝之聲。

百里石意識升高，試圖在已經稀薄了許多的烏云縫隙間找到星月，以失敗告終，他看向地上的幾點星火，愿其永不熄滅。

……

“咯咯咯——咯！”

萬籟俱寂的清晨被山雉的啼鳴打破，朱部的戰士和衛隊成員都已習慣聽著這啼鳴聲醒來，開始訓練。

一個帳篷中鉆出幾名普通部眾，輪流準備早食的幾人也習慣了聽到啼鳴之后起來引火，化雪燒湯。

火槌早上也不會起來就立刻開始鑿制石像，還是要先一同訓練的。

天空在眾人的呼喝聲中逐漸放亮，中天之上的烏云已經只有稀薄的一層，還在被昨夜開始吹起的風往西北方向吹去。

小雪下了這么久，這些云終于要散去了。

太陽爬上山嶺，在雪的映照下，格外閃耀刺眼。

部落中的人看著朝陽舉起雙手行禮，隨后繼續該干嘛干嘛，完全沒有雨后初次見到太陽時的那種激動了。

百里石尋思，看來最近可能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太陽了，不然他們不會如此淡定。

祭祀早食結束，火槌給山雉喂了些食料，隨后去往火塘邊，叮叮叮鑿擊石頭的聲音再度響起。

羽獨自走出部落，撐著骨矛在雪中慢慢前行，沿著先前火矛沖上山嶺的那條路，爬上山嶺，四下觀望，沿著山嶺往下游走一段再返回部落。

戰士和衛隊成員則扛著耒耜，將部落草棚邊上滑下的雪鏟到草簾上，留下幾堆干凈的給燒水的人，其他的，都抬到部落外面。

然后，他們再沿著部落圍墻邊緣，也清出半丈寬的巡邏道，因為每天都會如此做，而雪越下越小，巡邏道上的雪和部落中一樣，只有淺淺一層，很快便清完了。

隨后，輪到今天清理外面排污溝渠的兩人拿起靠在部落門外圍墻上的兩把耒耜，將排污溝渠和兩側的雪也清干凈。

弄完之后，燒完湯后燒的第一鍋雪水恰好也化開了，現在部落眾人已經知曉這鍋水會帶著剩湯的味道，不好喝。

每天燒完湯后，四口鍋化出的第一鍋雪水，會用來沖污。

雨停下雪之后，元便安排了這件事，漸成習慣之后，便成為了部落事務的一項。

這些事都做完之后，羽也回到了部落之中。

在冬日里，不出獵，不采集的部落，便已經完成了一日必須的所有雜事。

隨后，除了巡邏的四人，其他的，想訓練便訓練，或者做些短矛，制些工具。

日子便這樣又過去五天，無聊但平靜，無趣卻安寧。

雪停，云散，天晴。

中午，太陽懸于中天之時，世界會變得溫暖許多，即便雪依然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也給人一種冬天即將過去的錯覺。

火槌已經不再鑿擊大石了，石像已經大概有了個形狀，反正他自己已經比較滿意了。

他現在拿著石片和一塊碎熊皮，對著石像磨來磨去，將疙疙瘩瘩的地方弄平滑。

說實話，百里石覺得他整出的這個石像，只能勉強說初具人形。

但在他學著將其像矛頭銳石一樣打磨光滑后，其他人還都逐漸對他弄出的這座石像滿意起來，連最喜歡對石像挑來挑去的山菜都表示做得不錯。

大概這幫原始人更擅長從抽象中看出美感來吧。

總之，石像即將完成。

元也熟悉了新的戰紋，計劃著，等石像弄好之后，舉行一場大型祭祀，祭奠與山魈的戰爭中的犧牲者。

這個冬天，他們沒有受到凍餓，卻依然失去了十二名成員。

他和羽商量了一下，祭祀之后，他便準備試著在羽額側繪上新戰紋的第一筆。

以羽的天賦和他曾通過前代巫獲得的特殊戰紋適性，一筆，是很保守的嘗試，應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