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上，姜枝盯著七班方陣里那個空蕩蕩的位置。休學手續已經辦完，陳周陽的座位將被撤走——就像他從未存在過一樣。

“喂，回神了！“蘇小雨用手肘捅她，“校長在宣布優秀學生名單！“

當姜枝的名字被念到時，掌聲稀稀拉拉。她平靜地走上臺，接過獎狀時聽見后排幾個女生竊竊私語：“就是她...““聽說被甩了...““心理有問題那個...“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姜枝握緊獎狀邊緣，想起兩個月前陳周陽電話里的叮囑：“別理會閑言碎語，你比他們都勇敢。“

回到座位，手機震動起來。是陳周陽發來的照片：一扇臨海的窗戶，窗臺上擺著她送的多肉植物，陽光下呈現半透明的翡翠色。配文只有三個字：「想你了。」

姜枝偷偷把手機貼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傳遞心跳的頻率。

放學后的圖書館空蕩安靜。姜枝正在整理心理學筆記——每周寄給陳周陽的“特別快遞“已經成為習慣。當她踮腳去夠頂層書架時，一只熟悉的手先一步抽出了那本書。

“《雙相情感障礙家庭護理》？“低沉的嗓音在耳后響起，“這么用功？“

姜枝猛地轉身，后背撞上書架。陳周陽就站在咫尺之距，頭發比夏天時長了不少，在腦后扎成一個小揪揪，曬黑的臉上掛著熟悉的痞笑。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左手腕上戴著那條她編的幸運手繩。

“你...怎么...“姜枝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手指無意識地抓住自己的校服下擺，生怕這是幻覺。

陳周陽把書放回去，順勢將她困在書架與自己之間：“醫生說恢復得比預期好。“他的目光貪婪地掃過她的臉，“而且某人的筆記寫得像情書，再不回來怕她跟筆記本私奔了。“

姜枝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攥拳捶他肩膀：“混蛋！回來為什么不提前說！“

陳周陽抓住她的手腕，輕輕按在自己心口：“想給你驚喜。感覺到了嗎？它跳得多快。“

掌心下傳來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姜枝抬頭看他，發現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滿星光，比海邊的月光還要明亮。

他們手牽手走出圖書館時，夕陽正好灑在校園的梧桐大道上。陳周陽突然停下，從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補給你的生日禮物。“

盒子里是一枚銀質書簽，與之前那支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掛墜換成了鋼琴形狀。“定制的，“陳周陽幫她別在書包上，“全世界獨一份。“

這個舉動引來不少放學學生的注目。姜枝注意到林嘉怡站在不遠處，表情復雜地看著他們。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她沒有上前挑釁，只是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你表妹怎么了？“姜枝小聲問，“突然轉性了？“

陳周陽笑著捏捏她的手指：“我告訴她，再找你麻煩就曝光她小學時的糗照。“

說笑間，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他們面前。姜枝抬頭，認出是學校新來的心理輔導老師——鄭銘，三十歲出頭，總是一絲不茍地穿著西裝三件套。

“陳同學？“鄭銘推了推金絲眼鏡，“校長辦公室在等你辦復學手續。“他的目光掃過兩人交握的手，“看來恢復得不錯？“

陳周陽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馬上就去。“等鄭銘走遠，他低聲對姜枝解釋，“治療期間的主治醫師，沒想到調來我們學校了。“

姜枝敏銳地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自然：“有問題嗎？“

“沒什么。“陳周陽迅速轉移話題，“晚上想吃什么？我請你。“

晚餐選在姜枝家附近的拉面店。陳周陽堅持坐在靠墻的位置，背對大門。當服務員突然放下碗筷發出聲響時，姜枝清楚地看到他手指顫抖了一下。

“還在吃藥嗎？“姜枝輕聲問。

陳周陽點頭：“劑量減半了。“他攪動著面條，“睡眠還有點問題，但...“他突然住口，目光鎖定在店外某個點。

姜枝轉頭，看見鄭銘站在馬路對面打電話，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里。奇怪的是，明明隔著一條馬路，鄭銘卻像感應到他們的視線般，突然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后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你和他...“姜枝斟酌著詞句，“不只是醫患關系吧？“

陳周陽的筷子停在半空：“他曾經是我母親的學生。“他的聲音變得干澀，“也是...導致我父母離婚的導火索。“

這個重磅消息讓姜枝倒吸一口冷氣。陳周陽繼續道：“治療期間我才知道，他接近我是為了報復我母親。“他苦笑著轉動手繩，“利用患者的心理弱點，真是高明的手段。“

姜枝的心揪成一團。她伸手覆住他的手：“所以突然回來是因為...“

“不想被他操控。“陳周陽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有些疼，“更不想讓你一個人面對。“

夜色漸深，他們漫步在回家的路上。陳周陽突然在一盞路燈下停住：“姜枝，如果...如果我又變得不像自己...“

姜枝把書包上的鋼琴書簽轉了個方向，讓它反射路燈的光芒：“那我就彈《月光》給你聽，直到你記起自己是誰。“

陳周陽的眼睛在燈光下閃爍。他緩緩低頭，吻落在她額頭，輕得像一片落葉：“幸好是你。“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幸好等到了你。“

遠處，一片梧桐葉旋轉著落下，正好停在姜枝肩頭。陳周陽輕輕摘下來，放進她的課本夾頁：“秋天的第一個禮物。“

姜枝知道，這個秋天將會不同尋常。但此刻，握著他溫暖的手，她只覺得滿心安寧。無論前方有什么陰影，至少他們不再需要獨自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