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克萊爾鎮(zhèn)來了一位新晉的、封地就在附近的男爵大人。

起初這種事情是沒人相信的。

不過當(dāng)有人說那位“男爵大人”身后確實跟著四個身材壯碩的仆從，以及見識到男爵大人出手之闊綽的時候，相信的人就多了起來。

直到有人看見鎮(zhèn)長大人都恭恭敬敬地向男爵大人行禮問候：“尊敬的馬克男爵，您好。”之后，所有人就都信了。

此刻這位尊貴的馬克男爵正在克萊爾鎮(zhèn)唯一的鐵匠鋪里，把玩著一把做工并不算上乘的短刀。

“這把刀和您的氣質(zhì)太配了，尊敬的馬克男爵。上帝可以作證，我絕不是在刻意地恭維您。”鐵匠鋪的主人，同時也是克萊爾鎮(zhèn)唯一的鐵匠——查理，謙卑而恭敬地對馬克說，“而且價格絕對公道，只要一百五十個銅幣。”

“銅幣？我們沒有銅幣。”

查理一愣，這與他剛才聽到的消息不符，男爵大人怎么會沒有銅幣呢？

“抱歉，您……您說什么？”

馬克惱怒地拍著滿滿登登的鹽袋子：

“如果我來你這里只是為了買這把刀的話，我當(dāng)然會帶銅幣來。但假如我需要的四十六把斧頭、五十二把錘子、還有各式各樣的兩百多把農(nóng)具的話。我還會帶銅幣嗎？那些銅幣會把我和我仆從的腰壓彎的！就算是帶銀幣，也會讓我和仆從的胳膊疼上好幾天！

我們有這個，看看，鹽。整整二十五磅鹽！這比扛半袋子銅幣或者揣滿滿一衣兜銀幣要省事和安全得多！仆從，給這個蠢貨看看！”

屠夫?qū)⑸砩系柠}袋子掀開，露出了白色泛黃的晶體。

查理看的眼睛都直了。

“您說的對，男爵大人，這足夠您購買您想要的任何商品了。”

鹽和木柴可是硬通貨！某種意義上來說的話，鹽甚至比銅幣或者銀幣的購買力更高。

擁有銅幣可不一定就能買到鹽。但鹽卻一定能換成銅幣。

“那你還在等什么？把你所有的鐵器都拿出來吧。”

查理尷尬地搓著雙手：“只有墻上掛著的這些。”

馬克掃了一眼墻上掛著的十幾二十把鐵器，轉(zhuǎn)身就走。

任何人都不可能放任這樣一筆大買賣從自己眼前溜走：

“男爵大人，我猜您一定是從富庶的約克城或者別的什么地方來的。總之，可能還不太了解我們這里的情況。

我們這種小地方，怎么比得上約克城呢？這里居民太少，而窮人太多了！您難道指望那些骯臟下賤的奴隸或者佃農(nóng)用鐵器？那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在關(guān)鍵工具的關(guān)鍵部位用一點點而已。

像鎮(zhèn)長、神職人員他們當(dāng)然是用的起的，但那些貴族老爺們會和那些骯臟下賤的人一樣？去砍柴、種田？這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您去這附近的任何一戶人家或者鋪子，都找不到會囤積這么多鐵器的地方。”

“那真是遺憾了。”馬克無奈地聳了聳肩。

查理貪婪地看著屠夫身上的鹽袋，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扭曲，似乎內(nèi)心深處正在做著某些激烈的斗爭。

智者突然拍了拍屠夫：“如果查理先生有足夠量我們想要的東西，我想男爵大人不介意把這一整袋鹽都交給他。但現(xiàn)在……好吧，我們只能拿出三湯匙的鹽來購買這把刀了。”

屠夫打開鹽袋子，小心翼翼地從最上方抓了一大把鹽：“夠嗎？”

這些鹽足夠買兩把這樣的短刀了！

查理像是突然下了某種決心：“男爵大人，如果您愿意等我?guī)滋斓脑挘铱梢詾槟业侥胍臇|西！”

“看來我只好等了。”

……

……

“鎮(zhèn)長大人，我可以向您保證，最多只需要七天，我就可以還清您借我的錢。我要提前跟您說好，不是用銅幣或者銀幣，而是用鹽——整整二十五，哦，是十五磅鹽！”

查理向鎮(zhèn)長借款的時候，語氣還微微顫抖著。

這對于他來說是天大的富貴，只要完成這筆交易，他起碼可以輕松地過兩三年。

為此冒一點風(fēng)險向鎮(zhèn)長大人借款進(jìn)貨是值得的。

其實又會有什么風(fēng)險呢？二十五磅重量的鹽是自己親眼看到的。男爵大人出手闊綽也是自己親眼看到的。

自己的眼睛還從來沒有欺騙過自己！

查理這么安慰自己。

鎮(zhèn)長費力地挪動了一下肥胖的身體：“借款？當(dāng)然可以。但這么大一筆款，總得有個抵押，是不是？你應(yīng)該知道，我還需要向領(lǐng)主大人負(fù)責(zé)呢。”

“應(yīng)該的。”

“讓我想想……嗯……除了你那塊位置還算不錯的鋪子和你本人之外，我想不出你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查理在抵押證書上簽上字并拿到錢之后，開心地離開了。

“也許我應(yīng)該買一塊地，再雇幾個佃農(nóng)，過幾天清閑日子了。”查理已經(jīng)開始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

就在查理離開后，馬克他們從耳室里走了出來。

“萬分感謝！”馬克他們對著鎮(zhèn)長深鞠一躬。

“你們能保證，不從查理手中購買任何鐵器？”

“您知道我們實際上有多少鹽，我們沒有那么多東西換他的鐵器。”

“那么，七天后……”

“我們將會衷心地恭喜您獲得一個位置極佳的鋪子和一個奴隸。”

“我也會由衷地恭喜你們，幾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可以獲得查理的鐵器。”

“是查理三分之一的鐵器。”智者道，“剩下的是您的——不是您所服務(wù)的領(lǐng)主大人，是您個人的！”

……

……

八天后

查理的鋪子里響起凄厲的呼喊聲。

“不！別這樣！再給我些時間！馬克男爵說了，他會來的！求求……求求你們了！”

“查理先生，我們不知道什么‘馬克男爵’。我們只知道昨天就是你還款的最后期限。你看……”領(lǐng)主衛(wèi)隊的衛(wèi)隊長指著手上查理親自簽下名字的借款憑證，“你自己說的，如果無法按時還款的話，你的鋪子、鐵器、甚至包括你自己，就都屬于領(lǐng)主大人了。”

“我的財產(chǎn)遠(yuǎn)遠(yuǎn)大于我的借款，你們不能這樣做！”

“你的抵押當(dāng)然應(yīng)該大于你的借款。這種事情在克萊爾鎮(zhèn)就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

衛(wèi)隊長不再理會查理的抗議。

這種事情他替鎮(zhèn)長大人做過太多次了，任何求饒和訴苦都無法讓他產(chǎn)生哪怕一絲絲的憐憫之情。

馬克他們幾個就站在窗戶前看著，直到查理被衛(wèi)隊拖走，智者才開口道：“該咱們出場了。”

“還下去干嘛？等著鎮(zhèn)長把該給咱們的東西給了咱們就行了。”

“做買賣，事情要往絕了做，但名聲不能壞了。要不然以后誰還敢跟咱們做買賣？”

……

……

“這是什么情況？”馬克站在被查封的查理鐵匠鋪前，滿臉震驚。

“查理欠了我們鎮(zhèn)長大人錢，現(xiàn)在這個鋪子不再屬于他了——鋪子里的東西也是。”衛(wèi)隊長道。

“難道就因為我在路上遇到點麻煩，耽誤了一天的原因？哦……愿上帝原諒我！”馬克自責(zé)地說道。

路邊看熱鬧的人也對查理表示同情：

“可憐的老查理，他借款的時候為什么不向鎮(zhèn)長大人說要八天還款呢？”

“這能怪誰呢？只能怪他的運氣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