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如果說徐榮是皇帝的人，而現在又出現在了這里……

豈不是說明，他們之前在河流南岸所遇到的那些人，其實也是皇帝麾下的嗎？

徐琨忽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讓他的眼神頓時變得驚悚起來。

錯了，從一開始他們就錯了。

攻擊新蔡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謂的無名小卒。

而是皇帝統領的親軍。

是了。

當初孫堅派人去支援新蔡的時候，他也是其中之一。

新蔡守軍是認得他們的。

皇帝既然去了南陽，指不定已經拿下了魯陽，必然有當初去過新蔡的人被皇帝收編。

用這些人騙過新蔡守軍，唯有如此，才能在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的時候，便拿下新蔡。

甚至不至于暴露自己。

徐琨感覺全身都在發冷。

從鄴縣向東的一路上，他們都在擔心皇帝會不會追在他們后面，以至于他們這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故布疑陣，就是為了干擾可能的追兵。

卻不料皇帝根本沒按他們所設想的道路走，直接反其道而行之，掏了他們的大后方。

趁著他們還在平輿城內慶幸董卓撤軍的時候，人家已經悄聲摸到了新蔡。

說不定那個時候，人家連這邊的口袋都已經埋伏好了。

只等著他們千里迢迢過來上鉤。

全完了。

徐琨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眼神逐漸變得渙散。

之前所有的疑問都解釋的通了。

那能和孫堅打的有來有回的猛將，明顯不是汝南人。

之前還在疑惑汝南何時出了這么一位天才小將，如今看來，那必然是皇帝從洛陽帶來的精銳。

孫堅怕是也八成回不來了。

“徐瑾瑜，你可愿降？”

到底是不愿意看著，曾經自己頗為欣賞的人，就這般折命于此，徐榮猶豫片刻，還是給了徐琨一個選擇。

“孫家敗局已定，你若現在棄暗投明，我尚可向陛下為你求得一條活路，你徐家也可以免受無妄之災。”

“然而你若執迷不悟，憑你現在犯下的罪行，你徐家滿門老幼都難逃一劫。”

此話一出，瞬間讓徐琨驚醒。

自己死不死的尚在其次。

徐家的一家老小是無辜的。

“不！要殺要剮沖我來，你們，你們……”

徐琨嘶吼著，但話說到一半，氣勢又落了下去。

這里又不是什么江湖道場。

自己跟著孫堅一路犯下來的罪，他又不是不清楚。

即便是按照大漢律法，對他滿門抄斬，那都是從輕了。

“我……”

徐琨重重的喘著粗氣，閉著眼睛，額頭的青筋一陣跳動。

顯然，他也在做劇烈的思考。

良久之后，徐琨才閉著眼睛道：“我愿降。”

徐榮并沒有直接讓周圍人放下架在徐琨脖子上的刀槍，反倒是又繼續問了一句，“此事事關重大，我并不強迫于你，你想好再做決定。”

這還有什么可想的嗎……

徐琨慢慢睜開眼睛，對著徐榮慘然一笑。

“我徐琨已經對不起家中老幼了。你徐玄平既然愿意給我一個機會，我又如何能把家中老小全部拖入苦海？”

“我只問你一句，皇帝能接受我的投降否？”

徐玄平雖然按他自己的說法，他是如今的五官中郎將，屬于皇帝的貼身侍從。

但到底這是徐玄平自己的意思，還是皇帝的意思，徐琨并不知曉。

換句話說，你徐玄平沒那個資格替皇帝做決定。

你給我的承諾到底作不作數？

否則我不投降要死，投降了最后還是要死，那我豈不是白投降了？

到時候還平白背上個污點。

徐玄平木著一張臉，道：“我自會為你向陛下求情，只要你能立下功勞，將功折罪，我徐玄平就算是退了這身官袍，也定保你周全。”

這番話的分量已然不小了。

徐琨左思右想，想來想去，發現這已經是徐榮當下能給他最大的保證了。

畢竟徐榮的性格他是了解的，從來不承諾自己能力范圍以外的事情。

區區一個五官中郎將，他要是敢說自己一定能說服皇帝同意，那自己反倒是要懷疑。

畢竟徐玄平一個草莽出身，指不定這官都是皇帝提拔上來的，你哪有資格跟皇帝提條件？

但要是按照徐玄平所說，自己能將功折罪，加上徐玄平的力保。

說不定還真能保住自己和徐家一條命來。

“好，我信你！”徐琨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

徐榮這才揮手，讓其他人把架在徐琨脖子上的刀兵都退下，親自上前把徐琨扶了起來。

“你既有翻然悔悟之心，往后我們便仍有機會同朝共事。”

“只要你能往后對陛下忠心不二，陛下必不會虧待于你。”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耳熟？

這不是剛剛我勸徐榮投降袁家的話嗎？

自己剛剛說出去的話，就被人家幾乎是以原封不動的方式返還了回來。

徐琨心中一時間復雜無比。

尤其是那同朝共事……

自己一個臨陣叛降之輩，為了求得一條活命，方才茍且活生，以后又有何面目立于高堂之上？

還不如戰死，一了百了。

當然，這念頭也就在他腦海中閃了那么一下。

自己死了，確實是一了百了，但整個徐家都要為自己牽連，此乃不忠不孝之舉。

自己現在投降，雖然是失了軍人在戰場上的骨氣，但投的畢竟是皇帝，又保存了徐家。

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忠孝。

對啊！

我全了自己的忠孝啊！

一念至此，徐琨先是一愣，隨后兩眼放光，感覺整個人的念頭都通達了起來。

圣人還說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呢。

我！徐琨！

之前是被孫堅蠱惑才誤入歧途。

現在蒙得徐玄平開導，終于知曉了天底下何為忠義，何為大孝，及時棄暗投明。

沒什么不對的啊！

想到這般，徐琨看著徐榮的眼神都變了起來。

“玄平大恩，琨沒齒難忘！”

不知怎么，瞧著那雙忽然對自己充滿感情的眼神，徐榮都稍稍恍惚了一下。

不知道徐琨又要給自己賣什么藥。

而且怎么就給自己單膝跪下了？

不至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