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本就在仔細觀察著這些賊人的臉色，這也是審訊中最為基礎的一門手段。

孫九山臉色的變化，自然沒有逃脫朱儁的觀察。

微微皺了皺眉，朱儁看著孫九山道：“怎么？你認識本侯？”

這下是把自己搭了進去。

孫九山在心中猶豫片刻之后，還是實話實說道：“小人孫九山，曾是黃……呃，是賊酋張曼成麾下，嗯……”

“前些年隨張曼成征戰時，曾有幸見過將軍，呃，故而認得。”

張曼成？

這名字自己熟了啊。

一旁的劉辯此時也偏過頭來。

一個波才，一個張曼成，這倆人在黃巾起義的歷史上，也算是響當當的名人了。

想不到這不起眼的一小股賊寇，竟然還是張曼成以前的部下。

哦對，想起來了，前兩年爆發過一次汝穎黃巾起義，指的就是汝南郡和潁川郡這兩個地方。

當時負責出兵平叛的，便是朱儁、孫堅以及皇甫嵩。

只不過當時的大漢四處漏風，將動亂平定下去之后，這三人就被朝廷分別調往了其他處，繼續平亂。

負責安撫賊寇余眾的另有其人。

要是自己所記不差的話，好像是王允辦的這門差事？

辦的不怎么樣啊。

這才兩年時間不到，就又起波瀾了。

朱儁聽到張曼成的名字，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來這眼前的臉到底是在哪里見過。

不過他還是做出一副恍然之色，語氣也隨之溫和了一些。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怎么？當初你們投降朝廷，朝廷也免除了你們的罪過，給你們分配了田地，讓你們安心生活。莫非朝廷又虧待你們了？”

“不安穩繼續生活，竟然又在此造反！”朱儁的語氣陡然加重了許多。

聽到朱儁竟然還記得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孫九山頓時大喜過望，直覺得找到了靠山，能保住了自己一條小命，當下便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交代了出來。

“朱將軍！朝廷不曾虧待我等，是我等被豬油蒙了瞎。”

“我等有罪，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

果然是有內情。

這種事情倒是不難猜，畢竟本來已經被董卓掃平過一圈的潁川，竟然又冒出了黃巾賊寇。

尤其是在荀爽入朝洛陽，潁川士子也在劉辯的安排之下，紛紛走入朝廷之后，潁川此刻已然是絕對的保皇一黨。

哪個地方出亂子，潁川都不可能出亂子。

可偏偏在最不可能出現的地方，出現了黃巾賊。

想想都知道有問題。

“到底是何原因，還不快說！？若有冤屈，天子在此，定可為你們平冤昭雪！”

“我等，我等……”

孫九山幾人低著頭，很是心虛地對視了幾眼。

嗤——

朱儁徑直拔刀出鞘，將刀刃抵在了孫九山的脖子上，厲聲喝道：“你若再吞吞吐吐，本侯第一個宰了你！”

看到能救自己的人，忽然變成了要殺自己的人，孫九山也慌了，當下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小人當初投降了朝廷之后，只想著好好生活。”

“可幾個月前，忽然有人找到小人，說是要給小人一場天大的機緣。”

“還說此事要是成了，不僅能保小人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還能，還能……”

朱儁瞪著眼睛喝道：“還能怎么！？”

孫九山忙地繼續磕頭道：“還能讓小人當大官！讓小人當豫州刺史嘞！”

噗——

一道沒憋住的笑聲，從五官中郎的隊伍中傳了出來。

徐榮當下一道眼神掃了過去，隊伍中便有一人羞愧地低下了頭。

劉辯面上倒是沒有波瀾，然而心中卻也同樣有些想笑。

豫州刺史？

許諾的人也真敢許。

孫九山腦子也是夠蠢的，這個東西也真敢信。

一個無權無勢又無背景的家伙，算是把豫州刺史的大印遞給你，你又能接得住嗎？

“你可知許諾你的人是誰？”朱儁追問道。

“小人問過，那人說是奉袁家的令，只是，小人覺得那人說了謊。”

“哦？”朱儁微微瞇了下眼睛，“你是如何判斷的？”

“小人就是覺得那人有點眼熟，以前在戰場上見過。”

竟然也是以前在戰場上見過的……

朱儁忽然感覺有些棘手起來。

他倒是不懷疑孫九山說的是假話，畢竟這么多年，審訊了不知道多少人。

朱儁自有自己的直覺和判斷。

孫九山八成是真的。

只不過他所認為的真，只是自己以為的真。

距離具體的事實真相，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朱儁收劍回鞘，回身沖著劉辯拱手道：“陛下，臣審完了。”

“嗯……”

劉辯漫不經心地掃過孫九山幾人，隨后抬手指著孫九山道：“你們這些人，朕只會留其中一人。現在朕給你們一個機會，剛剛他說的話里，若有其他人能說出他的話中有何錯漏之處，那人活，他死。”

“若是沒有，便是他活，你們死。”

“朕給你們十息時間。”

！！！

孫九山本以為自己已經全部交代，能帶著自己這票兄弟們活下去。

卻沒想到劉辯的話，直接給他當頭澆了潑冷水。

“狗皇帝！”

啪啪——

孫九山憤然正欲起身，左右兩邊的五官中郎，便已然拿著刀鞘左右開弓，將孫九山的嘴打得腫起之后，把其反手重新壓在地上。

劉辯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道：“朕一言九鼎，即便是你剛剛言語沖撞了朕，朕也不會殺你。”

“你的生死，取決于他們。”

說完，劉辯又看向其余人，輕聲道：“還有五息。”

“……”

“四息。”

“……”

“三息。”

緩緩吐出兩字，劉辯抬手，周圍侍候著的五官中郎紛紛拔刀出鞘。

“二息。”

劉辯話音落下，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緊閉著雙眼，忽地舉手大叫道：“我說！”

“來找我們幾人的家伙不是袁家的人，是孫將軍的部下！”

面對著其余人投過來的難以置信的眼神，說話的人死死低著頭，大喊道：“我之前在戰場上，聽到有人喊他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