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炭炭的恢復，那片水晶叢林很快就像是海市蜃樓一樣晃動、破碎，消散無蹤。

周遭的環境迅速褪去了詭異的色彩，重新變回那亙古不變的死寂。

從小煤球上滑了下來，諾瓦脫力地癱坐在沙地上，胸口劇烈起伏。

炭炭則蜷縮在她身邊，龐大的龍軀顯得十分萎靡。

將干將莫邪重新恢復為淺打，百里晨歸刀入鞘。

他再次運用【靈子親和】的效果仔細感應了一番。

直到確認那屬于梅塔史塔西亞的靈壓已經徹底消失，連一絲殘渣都未曾留下后，才真正松了口氣。

緊繃的神經略微放松，疲憊與傷痛便似潮水般涌來。

掙扎著抬起巨大的頭顱，炭炭輕輕蹭了蹭百里晨的衣角，發出幾聲低沉卻溫和的吼叫。

“它在感謝您呢，百里晨先生。”

諾瓦的聲音干啞，勉強笑了笑兩聲。

“也在為之前失去控制時……攻擊了你而道歉。”

百里晨伸出手，在巨龍的鼻尖上摸了摸。

“沒關系，我理解。”

“說起來剛才那道吐息是怎么回事？它居然可以抵消虛閃？”

“嗯，那是炭炭獨有的能力。”

提到這個，諾瓦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驕傲。

“炭炭的血脈來自千年之前，是極其稀有的，擁有‘凈化’之力的龍。”

“凈化之力？”

諾瓦點點頭，繼續解釋道：

“嗯，炭炭的力量，可以消除負面情緒對其他龍造成的影響，甚至還能凈化靈魂層面的污染。”

“這也是我為什么一直堅信，無論它被侵蝕得有多深，都一定還有救的原因。”

原來如此。

百里晨也點了點頭。

怪不得梅塔史塔西亞這么想要得到它。

從剛才的表現來看，這種所謂的凈化之力對虛有著極強的克制作用，如果被梅塔史塔西亞得到，想必不僅能讓它再度進化，還可以和更強的大虛掰掰手腕。

不過，既然那家伙已經涼了，炭炭的情況也穩定了下來……

百里晨清了清嗓子，看向諾瓦。

“咳，既然這里的事情已經解決，魔女小姐。”

“我們是不是該談談報酬的事情了？”

他可沒忘記自己是來“打工”的。

聽到這話，諾瓦的身體倏然一僵。

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緋紅，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同時拉住自己的帽子，慌忙躲避著百里晨的目光，睫毛不安地顫動著，聲音也變得細若蚊蚋。

“啊……報、報酬……”

“那個……百里晨先生，您……想要些什么呢？”

心，瞬間亂成了一團麻。

諾瓦當然沒忘記，當初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的承諾是——

【什么都可以】。

可、可這個“什么都可以”里的“什么”，到底該怎么界定？

它的范圍……究竟有多廣？

萬一……萬一，這位百里晨先生，提出了什么……讓她難以接受的要求，該怎么辦？

諾瓦偷偷抬眼，飛快地瞥了百里晨一眼。

只見他臉上還帶著血漬，神情雖有些疲憊，但身形依舊挺拔，眼眸依舊深邃。

不知怎的，諾瓦的臉頰更燙了。

說起來，他才二十五來著？

對比自己六十七的年紀，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諾瓦胡思亂想地時候，百里晨也在暗自思忖。

連番戰斗的疲憊混合著鈍痛，正一陣陣襲來，提醒著他剛才是何等兇險。

這次“委托”的風險遠超預期，相應的，回報自然也該有所不同。

該要些什么好呢？

一些里倫敦那邊的魔法知識？

或許可以讓型月的自己研究一下，看看與魔術體系有何異同？

一條龍？

比如說像炭炭這樣的？

畢竟他之后肯定還會碰到別的虛和破面，有一條能克制它們的龍多是一件美事啊！

但可惜，這似乎不太現實。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諾瓦與炭炭之間感情深厚，強行拆散他們這種事，自己可做不到。

百里晨不自覺地摩挲起下巴。

必須得好好斟酌一下，怎么樣才能從這位魔女身上，獲取到最大的價值。

但就在這時。

嗡——！

空氣似乎突然震動了一下，靈子驟然變得異常狂暴。

一股難以言喻的龐大靈壓如隕石一般，從天際迅速碾壓而來！

它給人得感覺極其陌生，但強度絕對遠超黑化的炭炭，以及剛才的梅塔史塔西亞！

百里晨與諾瓦臉色同時一變。

“不好！”

應該是虛圈里的那些“大家伙”察覺到了之前的戰斗！

此地不宜久留！

“快走！”

“好！”

沒有絲毫猶豫，諾瓦立刻打起精神，念動咒語。

光芒中，炭炭龐大的身軀迅速縮小。旋即，她繼續揮動法杖。

“編號315——跨界傳送！”

一個復雜的魔法陣即刻在兩人的腳下顯現。

光芒一閃。

電光火石間，兩人一同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幾縷逸散的能量，很快便被虛圈的狂風吹散。

十幾秒后。

就在這片沙地的上空，一道純白色的身影轟然降臨。

那是一條龍。

通體覆蓋著雪白的羽毛，細膩、柔順，在虛圈的冷月下反射著近乎圣潔的微光，勾勒出流暢矯健的優美線條。

但這份優美，卻被它臉上覆蓋之物所打破——

那是一張猙獰的骨質假面。

緊密貼合在龍的頭顱之上，遮蔽了所有表情與特征，只在雙眼處留下了兩個深邃的孔洞。

懸停在半空。

這頭佩戴著虛之假面的龍漠然地掃視著下方。

片刻的死寂后。

它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空洞之中，驟然閃過一道猩紅的光芒。

……

與此同時，瀞靈廷。

五番隊隊舍，一間雅致的茶室內。

一絲不茍地穿著隊長羽織，藍染惣右介跪坐在榻榻米上，神情專注地用茶筅攪動著抹茶，動作優雅而從容。

突然。

茶室一角的陰影毫無征兆地扭曲了一下，一道猩紅的光芒一閃而逝。

藍染沒有回頭，只是用他那一貫溫和的嗓音，輕聲問道。

“發生什么事了？”

陰影中，傳來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沒什么大事，只不過你那個寶貝實驗體，‘梅塔史塔西亞’，它的生體信號消失了。”

“根據最后的靈子波動分析，應該是被徹底消滅了吧。”

藍染的動作幾不可查地停頓了一瞬。

但很快，他便恢復了之前的從容。

“死了嗎……真是可惜。”

輕輕放下茶筅，藍染端起茶碗。

“看來那位咒歌隊的小姐，并不像你這位‘大魔女’所說的那樣，只是個湊數的廢物呢。”

陰影再次扭曲，從中走出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

異域風格的漆黑法袍幾乎將她完全包裹，唯有捧在身前的水晶球里，流轉著猩紅之光。

“嗤……”

被稱為“大魔女”的女人發出一聲嘲諷的輕笑。

“與其怪罪別人，不如反思一下，是不是你自己在虛圈的布局里存在著疏漏呢？”

藍染聞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話。

他輕輕抿了一口抹茶，仿佛那苦澀的滋味是什么絕世美味。

“現場有留下了什么痕跡嗎？”

女人抬起手，水晶球的光芒微微閃爍，幾縷寒氣投射而出。

“現場有極少量冰霜凍結的痕跡。”

“根據對殘留靈子的細致分析，可以推斷是由某種冰雪系的斬魄刀造成的。”

“冰雪系斬魄刀？”

藍染的眉頭蹙起，手指輕輕敲擊著茶碗的邊緣。

“現在的這個時間點，竟存在持有此類斬魄刀的死神……能處理掉梅塔史塔西亞？”

“這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