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透過技術開發局那整齊得如同強迫癥一般的窗格，朝陽在地板上投下了極度規整的光斑。

站在一群死神當中，百里晨打了個哈欠。

“畢業考核不是都結束了嗎？”

自從三天前投影寶石劍后，百里晨就一直處于過度使用靈壓后的萎靡狀態，直到今早才完全恢復。

而為了避免被人察覺到那道光波是他釋放的，從那天起，他就借口要惡補鬼道技術，暫住在了海燕修行的鯉伏山中，并央求志波家的所有人都別向外人透露這個消息。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看向身旁同樣無精打采的吉良伊鶴問道。

“為什么還要進行測試啊？”

“啊……這個不算測試，應該叫‘摸底’。”

像是被百里晨傳染了一樣，吉良也打了個巨大的哈欠。

“斬魄刀解放后，持有者的靈壓通常會得到顯著增幅，技術開發局需要收集記錄這部分數據，進行歸檔。”

“而且這也是十天后那場‘特殊實習’的硬性標準之一，只有增幅度在300%，也就是三倍以上的死神，才能獲得參加資格。”

百里晨露出了個“原來如此”的表情，隨即又疑惑地問道。

“那你在這里干嘛？”

吉良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一看你這家伙就沒仔細看實習說明。事實上，除了你這樣的‘超規格’是強制參加外，只要靈威夠九等、掌握始解，且年齡在一百以下的死神，都可以主動申請這次特殊實習。”

“要不是戀次那個笨蛋還沒搞定他的斬魄刀，肯定也會湊這個熱鬧。”

百里晨“嗯嗯”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那個特招生小弟呢？”

“聽雛森說，他的始解能力似乎很早以前就已經被記錄在案了，所以并不需要參加這次摸底。”

“那這些人又是干什么的？”

“哦，那些是其他番隊的隊士。”

吉良又打了個哈欠。

“這次實習又沒限定只有學生才能參加，所以在聽說了獎勵后自然有不少人心動，想來試試身手。”

“這樣也行？”

百里晨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對護庭十三隊某些規則的靈活度有了新的認識。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騷動從隊伍前方傳來。

只見一個身材佝僂，臉上涂著黑白油彩，發型如同昆蟲觸角般奇特的男人，在一群研究員的簇擁下，不緊不慢地踱了過來。

他就是十二番隊隊長，兼技術開發局局長——涅繭利。

原本有些嘈雜的環境瞬間安靜了下來。

盡管無人開口，但所有人都知道，雖然地點設在了技術開發局，但畢竟只是記錄始解而已。按理來說，這種程度的雜事應該并不會驚動他才對。

可沒想到，這位科學狂魔竟然真的會放下一堆研究，親自來主持這次摸底記錄！

難道說，是這些待測者之中有什么特殊人物，引起了他的興趣嗎？

“人都到齊了嗎？”涅繭利的目光刮過人群，帶著評估標本似的冷漠，讓在場的死神們脊背發涼。

旁邊，一名研究員立刻躬身遞上記錄板。

“報告隊長，除了已經歸檔的真央靈術院特招生，以及中央四十六室直屬的參選成員外，其他申請參加這次特殊實習資格評定的死神全都在這里了。”

“唔姆，那就開始吧。”

“接下來叫到名字的，自己上來。”

接過記錄板，涅繭利用尖銳的指甲上下滑動了片刻。

很快，他的視線便定格在了一處，露出一個充滿惡趣味的怪笑。

“百里晨。”

“擁有六等靈威，在畢業考核中被評為‘超規格’的天才？很好，就由你打頭吧。”

“超規格！？”

“六等靈威！？”

人群里好似被投入一塊滾燙的烙鐵，嘶嘶的抽氣聲和壓抑的驚呼此起彼伏，但又很快在涅繭利的注視下被迫平息了下來，只留下無數視線，如同實質般聚焦在百里晨身上。

審視，探究，懷疑，還有難以掩飾的好奇與嫉妒……這些目光的主人此刻都想知道，這個被冠以如此評價、且極有可能就是引起涅繭利興趣的新人，他的始解，究竟是什么模樣。

然而，涅繭利顯然沒有滿足眾人好奇心的打算。

他對著百里晨招了招手，示意對方跟上，隨后便轉身走向旁邊一個獨立的測試間。

臨進門前，涅繭利明顯察覺到了身后那些灼熱的視線，他回頭瞥了一眼，發出一聲意義明確的嗤笑。

“一群蠢貨，在期待些什么？”

“刀劍解放可是極其私密的事情，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展示給你們看。”

厚重的大門合攏，測試房內簡潔得有些過分，四壁是毫無裝飾的金屬，反射著頂燈投下的冰冷白光。

涅繭利轉過身來，對百里晨說道。

“記錄方法很簡單。”

“解放你的斬魄刀，然后和‘虛’戰斗就行了。”

“當然并非真正的虛，而是我制作的模擬個體。”

他朝著房間一個空蕩蕩的角落揚了揚下巴。但那里除了墻壁，什么也沒有。

“如果你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開始了。”

“那我想請教下……”

百里晨剛想開口詢問一些細節，例如模擬虛的強度，或是記錄的具體標準。

可還沒等他說完，眼前的涅繭利就如同信號不良的影像般閃爍了幾下，然后徹底消失了。

我去？是一個投影？

還沒等百里晨從驚訝中回過神，四壁的金屬光澤便開始扭曲、淡化。

冰冷的觸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陽光炙烤下柏油路面的熱度，以及兩側樓宇投下的斑駁陰影——

霎時間，一個無比真實的現世街角，就憑空出現在了這密閉的房間之內！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一聲非人的嘶吼亦隨之響起！

一頭體型巨大，身上覆蓋著白色骨質甲殼的虛，猛地從旁邊的建筑陰影中竄出，帶著腥風，向著百里晨猛撲而來！

唰——！

百里晨瞳孔一縮，腳下瞬步發動，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虛的利爪。

剛才站立的地面瞬間被抓出數道深深的溝壑。

“對了，順帶一提。”

涅繭利的聲音突兀響起。

“雖然環境是模擬的，但你所受到的傷害可是百分之百真實。”

“如果不認真反抗，可是真的會被這東西撕碎吃掉的哦。”

靠！有這技術能不能用在正事上！

百里晨心中暗罵，手上則沒有絲毫停頓，拔出了腰間的萬形。

圓滿級基礎斬術，發動！

帶著凌厲的風聲，刀刃劈向虛的臂膀。

鐺！

一聲脆響傳出，卻僅僅在骨甲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涅繭利充滿戲謔的聲音再次響起。

“忘了告訴你，這頭模擬虛的體表搭載了本隊長特別開發的防御皮膚，可以無視像你這種程度的死神始解以下的攻擊~”

百里晨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只是記錄個始解，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更何況作為“超規格”的自己，本就是強制必須參加特殊實習的，按理來說應該沒必要測試始解的強度。

涅繭利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難不成被他發現了？

疑惑縈繞心間，讓百里晨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萬形。

“既然如此，就只好啟用Plan B了！”

與此同時，樓宇陰影下的隱蔽角落處。

一只記錄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百里晨。

而在眼睛之后。

觀察室內，涅繭利饒有興致地盯著屏幕上的畫面。

他的身后，靜靜地站著一個氣質儒雅的眼鏡男子。

那正是五番隊隊長，藍染惣右介。

“你確定嗎，藍染隊長？”

涅繭利頭也不回地問道。

“三天前那道和‘瓦史托德’級虛閃同等量級的能量波動，真和這個小鬼有關系？”

“雖然不是百分之百，但可能性至少在六成以上。”

藍染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的光芒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根據事后勘察的地點和殘留的靈子痕跡判斷，能量爆發的核心區域就在志波家宅邸附近的樹林一帶。”

“能在那個區域造成如此規模靈壓波動的，除了志波一系的核心人物，不做他想。”

“而在目前已知的志波家相關人員中，所有人的情報在十三番隊里都有備案，唯獨這個名為百里晨的少年還是個未知數。”

其實，所謂的“六成可能”只是藍染的一個說辭。

因為百里晨的蛻變固然矚目，從籍籍無名到“超規格”的天才，速度快得令人側目。但對他而言，這并非無跡可尋。

事實上，他早就留意到這少年那在同齡人中堪稱異常的靈壓，甚至一度將其視為極具價值的實驗樣本。但由于后來崩玉的實驗重心轉向了虛的融合，且少年在加入真央靈術院后，也并沒表現有多少異于常人的地方，因此才將其從候選實驗體的名單中去除。

然而，三天前那場酷似“虛閃”的能量奔流，卻讓“百里晨”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既然能透過死神之軀發出類似的攻擊，說明這少年極有可能與五十多年前的那些實驗體、即現在自稱“假面軍勢”的叛逃者們有關。

而對于藍染來說，任何可能擾亂布局的棋子都必須提前探明虛實。

因此，這次始解摸底便是絕佳的機會。

畢竟以百里晨的能力，此刻的他絕不可能掌握卍解，那么始解就是他唯一可能釋放虛閃的原因。

“哼，終究只是你個人的推論罷了。”

對于藍染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涅繭利似乎并不怎么感冒，只是用手指輕輕托著下巴。

“還是讓我們用事實說話吧。”

畫面中，只見百里晨將刀平舉，低頌起解放語。

“鶴翼欠落不，心技泰山至，心技黃河渡，為名別天納，兩雄共命別！”

隨著最后一個音節落下，刺目的靈光驟然爆發！

而當光芒散去，顯露出來的則是一對黑白短刃。

它們有著流暢銳利的線條，是天生的殺伐之器，顏色卻走向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

其中一柄通體漆黑，深邃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另一柄則瑩白如雪，散發著清冷光澤。

“始解。”百里晨的聲音適時響起，清晰地報出了它們的名字：

“干將、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