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瑪城亂成了一鍋粥，偽裝成魚人的灰霧進入城市，將目中所及的生物轉換為他們的一員。

尼克勒斯按照維克多的提議，開始逐一控制高塔的能量走動，雖然他不太理解為何防備力量比想象中空虛，但想來是一件好事。

控制五座高塔，足足花費了他四個小時，他計算著伊莎應該已經將那該死的墨洛爾人送到修道院，作為臥底潛伏在奧蒂莉亞手中，抵達預定最后一座高塔的位置。

他留下一名隊員負責看守能量節點，灰霧來襲導致城中秩序極為混亂，但每位海巡隊成員皆是身經百戰的精英，面對百倍敵人都能抵御至支援到來。

隊長最后僅帶著四名手下，來到了最后一處能量節點，吉爾瑪城的中心——翡翠之月廣場。

而映入他眼中的一幕，卻讓一路上極為冷靜的尼克勒斯，內心觸動到甚至認為荒誕。

成千上萬，身體樣貌各不相同的吉爾瑪人，在執劍者揮舞背誓之中，紛紛化為無頭尸體。

血液順著翡翠之月廣場的凹槽向著中心流淌，這是一場用于祭祀月亮的神圣之地，每逢月亮從虛無在天際展現一絲蹤影，在這冰冷死寂的世界重生時，吉爾瑪人都會按照月亮的陰晴變化調整廣場中流動的海水。

完整的月亮意味重生真正抵達，而那位等待重生的……

美杜莎端坐于碩大王座之上，她已經冰冷的腦袋戴上王冠，用金絲勾繪線條的寶石長袍覆蓋妙曼身體，冷漠而充滿神性的臉龐默然俯視死去的吉爾瑪人，如一位國王在行使毋庸置疑的神圣權力，處置領地中每一個能呼吸的生命。

吉爾瑪的議長諾頓，高舉法杖讓魔法以太變成狂瀾，他對城中肆虐的灰霧毫不在意，全身心將精力投入到最為重要的事業——傳送與魅控。

白光閃過，上百名彷徨無措的人恐懼看著廣場中的血腥場面，可沒人會解釋太多，諾頓分出一個頭顱，僅是一個眼神，剛剛進入的羔羊便沿著前任的腳步，走至陛下與劊子手面前，等待命運的降臨。

尼克勒斯找到了伊莎，發現可愛耿直的小隊員，蜷縮在角落中，似對這一切都感到茫然無措。

…………

修道院之中，維克多看著這面精致無比的牢籠，實在是不知說些什么，他做夢也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真被當成狗關進籠子里，這在一眾低階魔鬼都算是可恥事跡的案例，如今發生在高階魔鬼身上，這會變成深淵經久不息的笑話。

你聽說了嗎？聰慧者維克多因為大意，被偷襲關進籠子，甚至沒有一點反抗的余力……這肯定是個玩笑，但真的很好笑。

想到這個畫面，維克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如果他石化冰冷的意識能有這種生理反應的話，他已經因為害怕被無情嘲笑而顫栗了。

“你在盤算些什么，維克多……”

安娜清冷的言語，讓維克多咧嘴笑了笑：“沒什么，就是考慮你們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狀態，顯然我估算錯了，你并不是你們，而是你。

沒有精神意識的雙重性，瘋狂與理性，真實與欺騙都存在于你，你不是安娜，也并非奧蒂莉亞，而是一個全新的人。”

“沒想到魔鬼這么快就識破了嗎？我以為還能偽裝一段時間呢。”奧蒂安娜如同撫摸小狗一般，輕撫維克多黑色滑溜的腦袋，她語氣自然，卻又帶著一抹無法壓抑的瘋狂。

“啊，我真想看看他們絕望的樣子，當他們發現埃布爾已經瘋了，和死亡行星一同將這世界毀滅，那可悲凄慘的模樣。”

“嗯……伊莎還是太單純了，把一個瘋子說的話當成救命稻草，對生過度的渴望，最終結果不過是抵達死亡的懷抱。”

“你是想說……我應該救他們嗎？”奧蒂安娜困惑著，但又恍然大悟：“可我已經盡力了，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履行信奉埃布爾的職責，祈求他能回應吉爾瑪人的呼喚。”

“即便這呼喚，實則是讓那位神靈褪下理性的面罩，恢復瘋狂的本性？”

“生命總是渴望真實，吉爾瑪人寧愿被真實的刀鋒所殺，也不會躲在謊言的城墻之下。”

“喔，真是富有哲理的話……”維克多笑著，貪婪吸吮著修道院下方裂隙中流露出的氣流。

隨著那顆死亡猩紅星體的靠近，這世界的時間概念正在擠壓變形，猛然劇增的引力會讓海水掀起滔天潮汐，而這正是埃布爾回歸的契機。

奧蒂安娜想毀滅的并非吉爾瑪，而是那賜予他們永恒詛咒的神靈。

“能夠吞噬扭曲形體的灰霧，湮滅萬物的死亡行星，一位已經瘋掉的未來神靈……這小地方可真是熱鬧呢。”

維克多調侃著說，又問起奧蒂安娜一個問題：

“你實現了奧蒂莉亞的愿望，但安娜呢？她是如此虔誠，即便化作美杜莎的怪物之軀，心中依然對吉爾瑪愛得深切，即便她知曉這一切的錯誤，卻只想拯救她的血親妹妹。”

“人生總有遺憾，我的生命是如此短暫……但活得格外真實。”

“是嗎……可魔鬼正是為你們完成遺憾，又制造遺憾的存在。”

維克多的冷笑聲，讓奧蒂安娜有些不滿，她揉搓黑影頭顱，擰下一顆顆灰塵。

“我知道你在盤算著讓深淵感應此地，但諸位魔鬼大君，真會冒著被污染的風險，涉足一個即將陷入時空亂流的世界嗎？”

“不會，但我能確切的告訴你……我會。”

維克多的意識徹底化為粉末，而與此同時，正在七環深淵漂移裂地埋頭撰寫論文的高階魔鬼，忽然抬起頭，透過無數封印見到時空亂流位面的一條通道。

在旁負責打下手整理資料的沃茲克，見到高階魔鬼的異樣，頗為困惑用坤爪撓頭。

“維克多大人，我們還有十六篇論文要寫，馬蒂斯大君要求在一個物質世界標準年內交付初稿，請別因為其他事情而分心。”

“好了，好了，我的沃茲克閣下，比起寫論文……我分裂到物質世界的意識遇到了更有趣的事情，有興趣和我一起去湊個熱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