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民一哄而上,十余柄鋒利的魚叉圍在維克多與巴納德周圍,從根部泛紅的鐵銹判斷,這些世代相傳的玩意肯定見過不少血。
維克多舉起雙手,任由為首的漁民將衣兜中的金鎊取走,昂貴的黑色雙排扣呢絨大衣被一名壯漢興奮裹在自己身上,十分配合脫下小牛頭皮靴,僅剩襪子的雙腳踐踏在濕滑路面,渾身僅有一條工作褲與內襯。
巴納德的情況不比他好多少,雖然事先聽過這可疑的計劃,可騎士顯然不習慣被當成俘虜的滋味,當配槍被取走時咬牙兇狠的目光,顯然是想把漁民生啖血肉。
裹上雙排扣呢絨大衣與牛頭皮靴的壯漢,顯然在這個團體中地位僅次于首領,他略顯亢奮走至大胡子首領旁,用古怪的方言嘟囔不停。
“沒有威脅,他們倆很健康,比我們健康多了,像是兩頭被養得肥胖的白豬(阿諾斯語)。”
大胡子首領點點頭,接過手下遞來的大把金鎊,也沒數究竟有多少,將四分之一收入內夾,剩下全分給手下。
他邊緣泛著紅色血絲的眼球,來回在維克多與巴納德之間徘徊。
“快到圣餐日了,把他們喂飽(阿諾斯語)。”
“嗯,今年能少一些麻煩了,哈哈哈。”
本用于捆綁船錨的粗糙麻繩,將維克多與巴納德的手腳牢牢綁住,一塊黑布將兩人的視野蒙蔽,或許在他們的眼中,第一時間沒有展露威脅的人,剩余時間便沒有威脅。
一碗黏糊如泥的流體物質,在壯漢強硬的動作中,強行塞入巴納德口中,他支支吾吾想要抗拒,畢竟這確實有些……恥辱。
什么叫先示弱,被漁民關進大牢里幾天海魚盛宴,享受享受來之不易的美食,最后在歡呼與舞蹈中聆聽來自海洋的呼嘯。
難道漁民還能配合維克多的計劃,不殺人劫貨,反而把他倆當成大爺供著?
自劇毒海魚中提取的神經性毒素,很快讓暗戀騎士渾身麻痹,躺在馬車僵硬如同一具死尸。
反觀維克多,他甚至剛喝了一點神經性毒素,已經是立即倒下了。
兩人有趣的反應,引得眾人哈哈大笑,他們飛快跑上列車。
在確定除了兩名正義感爆棚,卻一點實力沒有的調查局人員被扣押后,用平生趕潮都沒有出現過的速度席卷整列機車,煤炭、吊燈、木椅、茶幾、水壺……一些力氣稍大的人已經在嘗試拆卸列車較為簡易的機械部件。
對外界了解多一些的首領,僅要求手下不要動車頭,那是墨洛爾人崇拜的神圣之地,至于其他地方?
懦弱的內陸人就該被埃布爾之子掠奪,等海洋的波濤漩渦再次涌動時,一切都將被潮汐淹沒。
拆解花費了不少時間,喧嘩無比的搶奪聲,說明這趟列車已經變成了范倫丁的狂歡。
…………
等巴納德擺脫能將一頭大象麻痹半日的毒素時,天色已經蒙蒙亮,他沉默感受頂在后腦勺的鋼鐵槍管,又看著擺在碩大圓桌上的海魚,一時不知該怎么理解。
海魚并沒有經過精致烹飪,多數都是整條擺在面前,因缺水環境導致的虛弱讓它們無意識抽動尾巴,一股獨屬于海洋的咸腥涌入騎士鼻腔中。
生澀的墨洛爾語,伴隨槍管抵著騎士腦袋向木桌靠近一同傳出。
“吃。”
“吃?墨洛爾人就沒有生吃的習慣!”
一柄短刀擦著暗戀騎士耳朵劃過臉頰,他汗毛直豎想轉身空手奪取武器,但想到維克多事先說的計劃,還是強行忍下。
“現在有了。”
“該死。”巴納德深吸一口氣,只感覺肚子空嘮嘮,似乎能活吃下一頭牛。
那些本應感覺惡心的咸腥味,在饑餓驅使下變成致命的誘惑,顯然在神經性毒素生效的期間,綁架者又使用了一些古怪的藥劑。
他一發狠,既然維克多保證不會出問題,那就狠狠享受一頓。
騎士捏住一條濕滑的沙丁魚,在魚眼還在轉動時,一口咬下海魚半個身子。
滑嫩的魚肉在口中綻放出一朵名為味蕾的花,齒間偶爾咬碎的魚刺滿是嚼勁,本是腥味撲鼻的內臟與血水紛紛化作甜美汁水。
巴納德發誓,這輩子沒吃過這么美的東西,即便墨洛爾帝國最精致的美食家,也斷然不敢在評價這條沙丁魚時多浪費一秒鐘。
他費盡心思吃,將整個身心全部投入對美食的享用中,漁民呈上黏糊可口的酒水,讓他得以永遠保持這美妙的狀態。
各式各樣的海洋生物進入一個名為胃囊的血肉組織,又通過吸收將這來自海洋的饋贈傳播至全身,每吃一份可口甜美的食物,巴納德渾身便多出一點咸濕味。
騎士忘我進食的速度實在太快,本是監督他履行職責的人,被迫成為搬運工,將一筐筐海魚送至桌上。
直到最后一條海魚消失,身體已腫脹變成一條好似八爪魚的巴納德,方才將匍匐在木桌的臉頰抬起,不滿怒吼嘶鳴。
“食物!”
“你可真能吃呢……巴納德。”
舉著火把的幽邃影子,讓巴納德更為憤怒,他沒看到食物的蹤影。
維克多看著屋中變成已經變成八爪魚的暗戀騎士,心中感覺有些好笑,沒想到在這不甚熟悉的時代,還能見到熟悉的儀式。
在八爪魚伸出觸須,意圖將干擾進食的家伙解決時,魔鬼右手揉搓,一點點火星從掌心滑落,濺落在滿是吸盤的觸須表面。
火焰席卷了巴納德全身,他感覺有些疼痛,但更多的是一種解脫感。
烤肉的香味席卷整個房屋,一層層如盔甲的黑色堅硬甲殼自騎士身體表面脫落。
半晌之后,徹底清醒的巴納德,看著腳邊堆積成山的黑色焦炭,只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他們究竟在做什么,將人飼養成怪物?”
“嚴格來說,并不是飼養怪物……”維克多扔出一件亞麻罩袍,讓光腚的騎士先湊合著用。
麻利裹上罩袍,騎士心有余悸看著一片狼藉的房屋,對維克多的解釋不太滿意。
“我感覺自己已經變成怪物了,我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變化,但意識十分清醒的知道,這不是我。”
吹著口哨,維克多輕蔑說。
“這可真是幸運,說明你已經和埃布爾一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