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真相，在巴納德驚人的調查能力下很快浮出水面。

聯合食品公司共計接納187名健康員工，并預計將繼續接納232名，在管理的過程中，這些受雇傭安保團隊看管的家伙，有幾名偷偷離開了隔離營房。

具體過程難以復原，但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那些專業安保團隊，并不如想象中可靠。

這是一場陰謀，徹頭徹尾的陰謀，意圖將聯合食品公司全然崩塌。

從最初向艾琳隱約透露的情報開始，到運出者全是偽裝身份的“工人”，到最后安保團隊的疏忽，都讓聯合食品公司短期內樹立的聲望搖搖欲墜。

依照市政廳的要求，幾名主要持股人都要出席聽證會，而聽證會首席為到訪瓦爾德拉達的馬卡斯·丹尼爾親王……

當聽證告知書，送到維克多手中時，他若有所思看著送來信件的執法人員。

“告訴我，丹尼爾親王想要什么。”

“我們僅是傳達聽證告知書的人員。”

“是嗎，好吧，我還以為我已經死了呢……真讓人頭疼，在面對關于整座城市的安全問題時，還要摻和一些無聊的政治斗爭。”

執法者面色略有變化，但依然冷靜說到：“先生，這是合乎流程與法律的程序，并不涉及任何私人問題。”

“嗯嗯嗯……”維克多不住點頭，將告知書收好：

“告訴丹尼爾，我會參加這場聽證會，依照流程和法律。”

魔鬼微妙的笑了，丹尼爾是想讓不相關的人率先出局，他當然知道自己還活著，也知曉艾琳是那位安吉拉公爵的獨女。

他沒辦法以聽證會的方式徹底讓安吉拉公爵的目光離開瓦爾德拉達，但足以讓那位遠在莫利亞的公爵，因為女兒的情況變得焦頭爛額。

執法者帶著忌憚離開了，他認為這位布雷拉的巫師，恐怕會比預想中更為難纏。

前腳有人離開，后腳比爾便踏門而入，他神色急促：

“先生，是我把那些家伙帶入市區的……”

“呵呵，你小子還想還恩情嗎。”維克多無奈笑著，抬手示意比爾冷靜一些。

“聽著，這場聽證會對我，對艾琳都不會有實質性的影響，她是某個貴族姥爺最愛的女兒，這種指控充其量只是會引起一些輿論非議……”

“你應該考慮的，是用黑曜石護符為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做什么。”

比爾沉默良久，他凝視著維克多的臉頰，捏緊口袋中的黑曜石護符，緩緩說道：

“先生，您……有能力救他們。”

“當然，我不否認，但為什么？”維克多玩趣笑著，將放在身后的聽證告知書舉起：

“我與這些破事毫無關系，我凈化了凱瑟琳體內的污染，送給墨洛爾無數掙扎在生死線的人一絲希望，又放任寶貝學生前往費洛爾區，跟著一個蠢貨醫生拯救必死的人。

拯救不是等待，而是一種選擇……一種甘愿付出性命為之犧牲，卻依然會去做的選擇，就像圖斯診所，這次的瘟疫有懷爾德和安潔莉娜，下一次呢。”

維克多走上前，拍了拍比爾的肩膀，語重心長說道：“你們還有一點時間，證明這臺機器的部件還能正常使用……我會在聽證會期間拖延滅絕令的正式抵達時間。”

一路上搖著頭，維克多準備研究下墨洛爾的聽證會案例，奉行大陸法的墨洛爾，想要取得辯論上的優勢，最好是找些法律上的原則漏洞。

比爾凝視維克多離去的背影，慢慢握緊了拳頭。

究竟……是誰病了。

…………

當晚，比爾沒有帶著藥物前往圖斯診所，他沉默看著因缺乏必要物品，而變得歇斯底里的懷爾德醫生。

懷爾德醫生咬牙握緊雙拳，強忍著內心深處的憤怒，對著垂首坐在木箱上的比爾咆哮。

“我要的東西呢！你知不知道，每耽誤一分鐘，就意味著滅絕令執行的可能性大一分！”

“我知道。”

比爾淡然的點頭動作，讓懷爾德變得更為急促，他手掌化為黑影，精確無比將比爾的衣領提起，按在墻壁上。

“那你知道，我和安潔莉娜為了這一切，付出多少努力嗎！”

“我知道……但你們做的事情，在從前已經重復過無數次了。”

比爾嘆著氣，看向地下室堆滿各種原料的角落。

醫生與病人，一方是施舍者，另一方是等待救助的人，當個體的人生病時能尋找醫生幫助，那么群體的社會呢？

是的，懷爾德醫生或許可以制造一種特效藥，治好黃血病，讓滅絕令取消。

但瘟疫永不消逝，這一次有懷爾德與安潔莉娜，下一次呢？擺在人們頭頂的，并非是疾病與苦難，而是——不公與偏見。

他們本能立即控制瘟疫的源頭，卻因為幾名洗禮牧師的死而退卻。

他們本能集合所有資源攻克難關，但卻步于對死亡的威脅，讓象征暴力與秩序的軍隊駐扎于入口。

他們本能反抗，卻因恐懼與愚昧而喪失選擇的勇氣……

比爾轉過頭，看著懷爾德的目光平淡，卻又十分堅定：

“再見，懷爾德醫生，希望你能研發出能治好機器零部件的特效藥……我將尋找另一條路。”

霧尼的影子，將比爾全身籠罩，他行走在黑暗之中，宛若幽靈漫步在費洛爾街各處。

看到人們因一塊面包揮動軟弱無力的拳頭，見到一家人蜷縮在屋中，用桌椅燒火擁抱取暖的落寞，目視母親割下大腿的肉，用淚水做調味劑在火上烘烤，綻放出一朵名為苦難的花卉。

他解下脖頸上的黑曜石護符，從霧尼的影子中走出，第一次在費洛爾街昏暗的光芒之下，向那些正在受苦的人走去。

在比爾的腳即將踏上磚石之前，霧尼第一次對比爾說話，它深邃的眼睛，似乎能見到他的命運。

“這是一條艱難的路，小家伙……你可以拒絕維克多的誘導，安穩過著從前渴望的生活。

你的母親，你的妹妹們，都會以你為驕傲，你會成為她們家庭里最受敬仰的人，在余生，街坊鄰居都會尊敬你的地位、財富和名譽。”

“我會死嗎？”

“你會變成一個幽靈，徘徊在墨洛爾的所有土地上，他們會恐懼你的名字，將你描繪成最可怕的惡魔。

你將成為等待拯救者的希望，卻沒人會知道，你也渴望著拯救……”

“謝謝你的提醒，霧尼……請轉告維克多先生，欠他的錢，可能要拖欠很久才能還上了。”

“我會始終注視著你，比爾……”

比爾踏入街區，走向了那些需要拯救的人。

而霧尼也順勢離開，停駐在路燈之上，兩只眼睛分別看向比爾，以及安潔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