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巴納德醒來時,夜幕已是將近,黃昏暗淡的光芒照在海面,凌凌波光一輪輪襲來。
打著哈欠,伸懶腰想要問有吃的嗎,騎士感覺很糟糕,身體饑餓得似乎能吃掉幾頭肥牛。
他剛挺起身體,就見到令人感覺詭異的一幕,黑布蒙住眼簾的女人,蹲坐在維克多身旁,小心謹慎手捧一串海魚燒灼。
漆黑冒煙的魚,肯定很后悔出現在這里,否則不會以獨特的方式印證女人完全沒有集中注意力烹飪。
“維克多大人,您要吃點東西嗎?”
舉著一串半面燒焦烤魚的安娜,讓維克多無語到想要打個電話給摩里斯,你不是說放過這次冒犯嗎,犯得上把安娜……
“安娜,我要說多少次,我他媽不是你信仰的神!”
維克多懊惱不以,揉搓頭發想要把安娜腦海里的記憶全部清空,該死的摩里斯,那家伙的惡趣味簡直是深淵的奇葩。
他最后在解決埃布爾時,為了讓那個將吉爾瑪人視為本質的神靈崩潰,用直感判斷說了宣告如此箴言。
【汝之信徒,將跟隨深淵之道路,將生命與意志束縛于深邃不可求的彼岸之物。】
翻譯一下就是,原來所有信奉埃布爾的人,經由摩里斯的宣告,以及那不可預測的可怕權柄,全部變成了一群追求彼岸與救贖的苦修行者。
并認為救贖的道路……是高階魔鬼。
“您又在考驗我的虔誠了嗎?若您不是救贖之道,為何拯救罪孽深重的我……”
維克多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安娜的后腦勺。
巴納德一把起身,他可不能容忍摯友對一位女士做如此粗俗的舉措,更何況這位女士還是位盲眼的殘疾。
他剛張嘴,卻聽見那個被拍巴掌的女士,語氣從剛才的謙卑與虔誠,變成冷清與鄙夷。
“你們真是無聊,有這種必要嗎?讓我活著感受雙份的痛苦,我他媽壓根不信埃布爾,更不會被概念鐵鏈捆綁在祭壇,高聲歌頌對生命毫無意義的彼岸之物!”
奧蒂莉亞,一把趴在維克多身上,惡狠狠便是向著他的脖子咬去。
見狀不對,維克多又是一巴掌將奧蒂莉亞拍走……
當安娜的意識占據主體時,她又恢復剛才的狀態,渴望靠近身旁信奉的彼岸之物。
“閉嘴,在我讓你說話之前,老實烤魚!”
安娜老實了下來,卻在不停企圖用各種方式吸引維克多的注意力,她能感覺到……靈魂在靠近他時的寧靜。
無需再考慮曾經在吉爾瑪發生的一切。
一只灰色的短毛貓,叼著手指粗的木條跑到篝火旁,頗有靈性放在安娜的腳邊,昂頭用清澈明亮的眼睛盯著主人,喵喵叫喚似乎說她很厲害。
安娜的食指抵在嘴唇前,向妮蒂亞小姐做噓聲的動作。
妮蒂亞飛快跳到維克多懷中,腦袋揉搓著他的胸膛,似乎是在為主人求情。
“喵喵。”
巴納德目光怪異,審閱著摯友與女士、貓咪之間的互動,他頗為自來熟接過安娜遞來的烤魚,又在女士不滿的神色中,擠在維克多的身旁,低聲說。
“發生什么事了,我睡一覺的功夫,你就又誆騙到一個好姑娘?而且托馬斯號是怎么回事,我在廢品回收站見到的貨色都比它要嶄新不少。”
維克多可不想巴納德一般說話遮遮掩掩,食指低著太陽穴:“她叫安娜……腦子有點問題,你知道的,阿諾斯人總喜歡圈養一些女孩在孤島上,用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她們為神服務,最后又像甩垃圾扔進海里。”
巴納德探出身子,狐疑觀察著恬靜的安娜,即便她的衣物很簡陋,像是從漁村里隨便找來的破舊寸衫,卻也難以掩蓋優雅的氣質。
眼簾雖被黑布遮蓋,可裸露在空氣的皮膚細膩而白皙,挺拔鼻子與櫻紅雙唇,柔和的臉部線條,肯定是個大美人……
但為什么,我對她陌生有些熟悉呢……
“真是讓人感到憤怒的卑鄙之舉,安娜女士,我名巴納德·迪倫,乃是維克多的摯友。
想必您在孤島上受了許多委屈,以我的劍和槍發誓,一定會讓您離開這片落后蠻荒的地方!”
巴納德正式無比,站在安娜面前毫不猶豫許下承諾,如果手里有劍的話,他肯定會單膝跪下鄭重宣誓。
而維克多剛好有一把劍,一把巴納德曾經揮舞過的劍……
被古怪金屬劍鞘裹住的背誓,豎直立在巴納德面前,不用多想,僅從那閃耀魔法靈光的劍柄判斷,騎士就知道,這是一柄價值非凡的超凡兵器。
“想要嗎?”
維克多蠱惑著笑,巴納德咽了一口唾沫,他感覺面前的劍具有一種古怪的誘惑力,除了對那位主教閣下的愛以外,他愿意用一切來交換這柄劍。
“想要。”
“這把劍是安娜所有的武器,如果你想要的話,應該做什么?”
巴納德猶豫再三,根據墨洛爾帝國的傳統,如果一位尊貴的女士愿意賜給騎士神兵利器,那就意味著渴望得到守護。
這種權力與義務交換往往帶有神圣與浪漫色彩,多數時候被文學家當做創意,寫下不少浪漫的騎士公主故事。
他凝視了一眼還在安靜烤魚的安娜,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頭……
我為什么會想殺一個毫無關系的女人?
克制一番內心的沖動,巴納德艱難選擇搖頭:“不行,我無法承擔一位女士賦予的職責,與我,于安娜女士而言,這都是不合適的舉措。”
“安娜,說出你的要求。”
安娜緩緩抬起頭,黑布下的眼簾凝視巴納德許久,她何嘗不知曉這位騎士的身份……
被奧蒂安娜利用的執劍者,吉爾瑪人的劊子手,曾將背誓刺入埃布爾胸膛的英雄,亦或罪犯。
“遵守你的誓言,這柄劍便將服侍你終生,巴納德·迪倫。”
“這對一個騎士,不是要求。”
“那我就沒有要求了……這柄劍,本就屬于你,執劍者。”
聽不懂,但極為熟悉的詞匯,讓巴納德鬼使神差將背誓拿起,他握住劍柄,抽出秘銀質地的長劍,用古怪的聲調念說劍脊的銘文。
“反抗,乃是自由的前兆……”
他將劍收入武裝帶,單膝跪在安娜面前,手撐膝蓋,莊重說道。
“以守誓之劍的名義,以墨洛爾帝國巡游騎士的名義,若您秉承正義,我愿成為您的利劍,您的盾牌,您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