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港來的渡輪冒著滾滾黑煙，行駛在黃浦江上。
兩個頭戴黑色長帽檐的人，在吳淞路32號門口鬼鬼祟祟地不知做些什么。
“咔噠！”
大門上的銅鎖被打開了，二人隨后進入。
僅僅過了幾分鐘，兩個人一前一后從院中出來，將鎖恢復原樣，轉身消失在巷子深處。
“處長，都已經(jīng)辦妥了！”
“嗯......速度還是挺快的，這個功，我記下了！”
一聲沙啞的男聲從半掩的車窗簾后傳來，整個臉頰隱在光暈的黑暗之中，高聳的鼻梁骨微露。
“謝謝處長......謝謝處長......”
......此人便是號稱“足不出戶便知所有”的特工總部電訊處處長，李開豐！
他只是擺了擺手，兩個人略微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回76號！”
在車子發(fā)動的轟鳴聲中，李開豐在后座瞥見：一個身穿淺灰色大褂的中年人走進了那棟磚紅色二層小洋樓......
此時丁默村的辦公室，沙發(fā)上攤開的【甲】種絕密文件，焦黑的邊緣讓陸沉舟有些頭皮發(fā)麻。
他盯著手里那半張貨運清單，仔細核對上面的時間與運輸數(shù)量，單末半截紅泥印章上“特高課”三個字尤為扎眼。
陸沉舟不禁疑慮：“有特高課的公批，為什么還要對金庫進行爆破，豈不是多此一舉嘛？”
隨著一張一張文件在眼前顯過，漏洞也越來越多......
陸沉舟抬頭看著丁默村，正要說話，卻被一通電話打斷了。
“喂......”
看著他漸漸浮起的笑容，陸沉舟心里愈發(fā)有些擔心，手心已經(jīng)開始滲出了汗。
他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現(xiàn)在絕對不能有一丁點不一樣的表現(xiàn)。
丁默村那只老狐貍的眼睛是十分敏銳的......他能從細微之處捕捉到所需要的所有信息。
“舅舅，怎么樣了？”
待丁默村掛掉后，陸沉舟忍不住出言問道。
“非常成功......除了圣母院路教堂那個，拉響了手雷，貝當路跑了一個，其他兩處都盡數(shù)搗毀了。”
陸沉舟強忍內心的煎熬，拍手稱快：“提前恭喜舅舅，一舉突破軍統(tǒng)在上海的情報網(wǎng)絡，影佐將軍知道后一定會好好嘉獎您的。”
丁默村哈哈大笑一番，從柜子中取出一瓶友人自國外帶回的白蘭地：“沉舟，陪我好好喝一杯！”
“唉喲，1908年的XO！”陸沉舟看到這瓶酒的時候，眼神瞬間放出亮光。
“小子，好眼力！”
“這樣的白蘭地，舅舅......沉舟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哈哈哈......”
接過高腳杯，杯中豐滿的琥珀色，在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澤。
陸沉舟將杯口置于鼻腔之下，“超特陳XO”所帶來的層次感，瞬間撲鼻而來。
看著他陶醉于此的樣子，多少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先不要喝......”陸沉舟伸手一把攔住正將酒杯送往嘴邊的丁默村。
“怎么了？”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丁默村有些不知所以然。
“用嗅覺去感覺蜂蜜、香草、堅果再到辛香料的味道，這種復合的香味，是白蘭地所特有的，真是令人陶醉......”
丁默村知道陸沉舟是一個品酒的大師，各種西洋酒他都喜歡，所以便聽他的，將鼻子湊過去嗅了嗅。
“嗯？”這個著實讓丁默村有些意外了，“果真是味道不一般！”
郁金香酒杯碰撞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翁婿二人在辦公室品著美酒，看著遠處與天際合一的黃浦江。
突然，一陣剎車的摩擦聲在76號的院子中響起。
陸沉舟跨步來到窗戶前，掀開一角看到，四輛道奇車上，被反手壓下來三個人。
三個人？？？
他的心里不禁多了幾分懷疑，按丁默村剛剛所說，總共四個位置，炸死一個，跑了一個，那也只有兩個，怎可能會......
“舅舅，他們帶回來三個，您看......”
“走，去審訊室！”
“是！”
當審訊室沉重的鐵門被打開的瞬間，潮濕的霉臭味混著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
“嘔~~~”
陸沉舟站在一旁，忍不住干嘔了幾下，這個味道還是那樣的刺鼻，直沖天靈蓋。
“沒事吧，沉舟。”丁默村知道他之前從未接觸過這些，所以還是下意識的關心了一下。
......畢竟，如果陸沉舟有事情，自家那個大小姐是真的會把76號掀個底朝天的。
“丁主任，放心，我沒有事......”陸沉舟忍著反胃的惡心感，“咳咳......就是這個味道......太嗆了！”
“習慣就好，以后多見識見識，就沒有這么厲害了。”
“咳咳......嘔～沉舟知道......”
玻璃外，濟生堂的劉掌柜，保和堂蔡老板與他的學徒，正坐在布滿血跡的木椅上，接受李艾處長的問話。
“這三個人確定嗎？”
李士群在一旁用真絲帕子擦著自己的雙手，抬頭看了一眼外面：
“主任，確定，除了貝當路那里，我們沒有抓到任何人以外，其他三個點都是在他們快撤退的時候被堵在那的。”
“那就好......走......我們去見見老朋友了。”
保和堂的蔡老板，五十歲上下的年紀，仍然梳著油亮的背頭，一身藍布大褂干凈樸素，淡淡的草藥香味鉆在眾人鼻腔之中。
一旁的學徒小李，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看著周圍形形色色的刑具，眼神飄忽不定，雙腿不自覺地抖動。
陸沉舟靠在木架上看著，手心里已經(jīng)滲出了汗水，盯著小李的眼神，仿佛恨不得現(xiàn)在就殺了他。
丁默村擺了擺手，讓李艾處長先給他們介紹一下76號的用具，然后大家再好好地談一談接下來的問題。
李艾倒也“實誠”，從老虎凳開始，每一件器具的用法，時長，最后的結果，都介紹的詳詳細細......
聽著李處長事無巨細地講解，小李肩膀顫抖，嘴角止不住的抽搐，雙腿漸漸發(fā)軟。
陸沉舟暗道一聲“不好！”
在介紹到電擊椅的時候，小李一下子癱倒在地，雙目無神，地上出現(xiàn)成片的水漬......
一旁的劉掌柜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看著他，嘴唇微動，小聲地唾罵了幾句。
兩個特務上前把小李架了起來，李艾使了一個眼色，將他放在電擊椅上。
“不要......不要......”
還沒有用刑，殺豬般的嚎叫聲便已經(jīng)回蕩在整個審訊室中。
李艾抽出一旁桌子上放著的皮鞭，“啪啪~”兩聲空氣震蕩的回響，小李渾身抽搐，眼神下意識地躲閃。
丁默村叫停了李艾的行動，走到面前，看著小李，笑嘻嘻地問道：
“只要你把你自己知道的交代出來，我們就是朋友，并且還會保護你的安全。”
“真......真的嗎......”
小李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嚇得語無倫次，丁默村彎著腰，一臉狡黠的笑容，露著帶有牙垢的黃板牙，湊到他的臉跟前：
“特工總部做事，一向都是講信用的，只要你肯說，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聽到這話，小李下意識地朝旁邊瞥了一眼，蔡老板惡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李處長，有人對我們的朋友不友善啊，要讓他們知道一下與我們作對的后果。”
李艾手下的爪牙們，將劉掌柜和蔡老板架在刑具上，沾水皮鞭抽打在兩人身上，一條條鮮紅的印記透過身上的衣物，滲將出來。
木椅上的小李，整個身體在隨著皮鞭的節(jié)奏，不停地抽顫，牙齒“咯咯”作響。
“李先生，考慮好了嘛，是像那兩位一樣去享受這里的一切，還是像我們一樣，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經(jīng)過了一番激烈的內心斗爭，小李長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