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山谷的銅每月產量大約一噸，一噸可以鑄兩萬枚青銅箭鏃。

最近幾個月，銅基本上全用來鑄箭鏃了，陷陣營的長箭儲備達到了十四萬支，人均280支箭。

一般來講，一場仗人均射箭不會超過八支。陷陣營身后背的箭囊里放了十二支箭，足夠在一場仗里隨取隨用，實際射出的數量受的是弓箭手臂力限制。

腰里箭袋存著五十支箭，這是一場戰役大概需要的弓箭數量。

但如今仗打成了圍城，這箭就不一定用多少了，反正姬軒轅下令隨便用，所以三天時間，五萬支箭射進了營地里。

這就是兩噸多在東夷大陸的無價之寶青銅，而且射進營地的箭撿不回來，在純純燒錢。

這叫沉沒成本，要是打下營地還能撿回來，陷陣營的將士們現在心疼那些射出去的箭，對營地志在必得。

昌意來到營地的時候，姬九正在領著人繼續往營地里射箭，射完八輪休息，三千投石索又開始扔石頭，那邊八牛弩的壯漢們正在休息，投石車則換人不換車，一直就沒停過。

“好！打得好！這幫不識時務的家伙，不揍他們不知道誰是真命天子。”

昌意已經知道姬軒轅是誰了，不過現在他秒變姬吹。

姬軒轅是外人，但救了我的命啊。自己家里人倒好，姐夫要殺我，老爹把我攆一邊涼快去了，居然把大位承諾給了少昊那個外人。

花花公子就沒人權么？好歹我是正經東夷王世子對吧？

昌意走到姬九面旗，拍拍他肩膀，“你很好，干掉了少昊，替我報了仇，以后有啥事吱聲！”

然后走向姬軒轅，“老弟，哥哥我來幫你了。娘的，不讓我繼承大位，咱們誰也別想干！”

昌意一指身后，“看到沒有？好歹我娘是嫘（léi）祖，大家能穿上綾羅綢緞，都得感謝我娘，還是有人支持我的。”

“這是三個大部落的長老，被我拉過來了，他們只要陣前一喊話，這車城里面他們部落的酋長和部下馬上就能出城投靠你，絕對沒問題。”

“我再以世子的身份發布命令，里面的兵至少有三成能聽我話，我現在就陣前喊話去。”

“且慢！”

姬軒轅心里樂開了花，不過表面上很擔心，“昌意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現在我們看明白了，里面做主的是你的兒子顓頊（zhuān xū），咱們相交一場，我怎忍心讓你們父子對陣？”

昌意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小崽子敢跟我作對，反了他了。我這就站陣前去，看小崽子敢不敢下令向他爹射箭。”

這可使不得，你沒有我了解你兒子啊。顓頊別看幼小，一看就是個狠人，當初夸父領人追擊公孫氏潰兵，差點就追進了營地。

里面的窮奇都懵了，顓頊一個小孩子明快決斷，好幾百手下士兵說不要就不要，毫不猶豫下令關閉營門。

營外夸父的兵和營門外不得已投降的士兵混在一起，顓頊下令射箭扔石頭可一點都不含糊。

估計姬軒轅就是要架陶鍋當場煮了昌意，顓頊在里面臉都不會變色，沒準還要求分一杯羹。

昌意也就是吹吹牛，他還真不敢站到陣前去，他要有那個勇氣，不至于混到今天這個地步。

姬軒轅一臉感動，上前抱住昌意的肩膀，“你這個朋友我可真沒白交，這么著吧，我再猛攻一氣，打擊一下里面的士氣，等他們心氣沒了，后半夜你趁機喊話，效果更大。”

“現在大家原來辛苦，快請到我帳篷里休息，我要請你們喝酒。”

回頭命令，“給我狠狠地打，不要吝惜箭支。”

“熊妹，去請九天玄女來，這三位長老她應該認識，替我好好感謝感謝人家的仗義。”

九天玄女來了，不但認識三位長老，還帶來了珍貴的鬯酒。這玩意即使是昌意也只有在祭祀的時候能喝到，長老們更是覺得自己受到了充分的尊重。

姬軒轅的大帳篷里大排酒宴，歡迎昌意和三個部落的長老，昌意和長老們喝到了酒，長老們和昌意的隨從也分到了難得一遇的犀牛肉。

大帳里歡聲笑語，昌意興致來了，吹起了陶塤，姬軒轅一杯酒下肚，拿刀叉敲擊陶碗，來了一首周華健的《朋友》。

嗯，音調在這個時代聽起來相當古怪，不過昌意很滿意，端著手里的專用玉碗，跟姬軒轅勾肩搭背，一起跟著哼哼。

九天玄女看這兩個家伙借酒發瘋，唱得不知所云，忽然轉了轉眼珠，跑到姬軒轅耳邊嘀咕了兩句，姬軒轅一拍大腿，“還有這種事？太好了，就按阿姨你說的辦！”

九天玄女出去安排了，不大一會，外面對營地的攻擊停了，接近三萬人忽然來了個大合唱。

“今夕何夕兮，搴（qiān）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

這妥妥這個時代的民歌，而且是流行在良渚、鳳烏城那邊的，叫《越人歌》。

公孫氏營地里，大家都已經對連續好幾天投石機不停的攻擊麻木了，不斷有人倒霉中彈死去，大家已經憑天由命，看誰運氣不好。

忽然攻擊停止了，外面唱起了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聽著聽著，有三分之一的士兵眼眶突然濕潤了，嘴里小聲地跟著唱了起來。

很快，聲音越來越大，跟外面的老鄉唱起了同一首歌。

顓頊和王亥兩個營地首腦正在力牧的帳篷里，跟躺在床上養傷的力牧議事，聽到營地里忽然唱起了歌，隨即有手下跑了進來。

“小王爺，不好了！外面圍困的部隊唱起了良渚、鳳烏城的民歌。那些原來吞并自有熊氏的士兵現在心態不穩，都在跟著唱，恐怕要發生兵變。”

顓頊和王亥連忙跑出力牧的營帳，命令連發，忠誠于公孫氏的士兵立刻開始在營地里巡邏，禁止士兵跟外面唱家鄉的歌曲。

當初東夷大陸公孫氏、姜氏、黎貪鼎足而三，黎貪踞有鳳烏城和良渚兩個文化中心，勢力是最大的，手下人丁也最多。

但公孫鴻有心計啊，跟姜炎結盟，又策反了少昊，即使這樣，還是歷盡艱難才打敗了黎貪。

黎貪戰敗竄入詛咒山谷，他的部下們就被公孫鴻、少昊和姜炎瓜分了，只有極少數留在了良渚周邊。

公孫鴻這邊占大頭，吸收了黎貪三分之一的人口，并把他們遷徙到了北方，充實公孫氏本部和附庸部落。

本來黎貪勢力已經覆滅，后來本人更是死于姜居之手，這些吞并進來的人丁已經死心塌地跟著公孫鴻了。

誰知黎貪的后人居然又打回來了。

當然，這些人追隨公孫氏日久，如果姬軒轅打不過公孫氏，這些人不會反公孫氏。

當初宋朝聯合金國攻打契丹，以為自己振臂一呼，燕云十六州漢人就會喜迎王師，然而根本沒那回事。

但現在姬軒轅勝了，自己跟著公孫鴻的部隊被圍在了這里，天天挨打，那就不一樣了。

這些人忽然就懷念起了在黎貪手下時候的日子，江南江北美麗的風光，魚米之鄉，葦筏上，那些水靈的，哼著小調的家鄉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