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安推開竹門,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棉衣,這也是拜月宗發的,造型不甚好看,但勝在暖和方便。
好大的一場雪,黑竹崖白茫茫的一片,銀裝素裹分外妖嬈。許世安收拾妥當,提著竹籃,裝著四顆黑竹筍和幾尾銀魚來到易寶坊。
雖名為易寶坊,但并未有官方認證,不過大多數外門弟子在此地以物易物,買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慢慢成了規模,也會交易一些下品的靈物,大多數都是小打小鬧,萬物閣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許世安找了一個避風處,將自己的貨物擺開,今天天氣寒冷,又是已到年前,易寶坊的人并不多,風雪正緊,小攤也無人問津。許世安縮了縮脖子,蜷成一團,半睡半醒的樣子。
“喂喂喂”竹籃被踢得嘩啦作響,“誰讓你在這擺的?”
許世安抬頭望去,來人是個身著外門棉服的中年,身形高大、留著八角胡子,居高臨下的看著。
“此地不就是以物易物之處?”許世安指著不遠處寫著“易寶坊”的石碑。
“對,但是你交管理費了嗎?”中年質問道。
“我未曾聽過這等說法。”許世安不卑不亢回道。
“那今天聽說了吧。”中年不滿意的說道。
“聽說了。可是我沒錢。”許世安凍得哆嗦了一下,無所謂的說道。
“那簡單。東西沒收了。等你有錢來贖。”中年伸手就要拿走面前的竹籃。
許世安也不阻攔,只是淡淡的看著,中年人一時間心中疑惑,這人莫非在扮豬吃虎。
半彎的身子又直了起來,惡狠狠說道:“哼,不管你有什么后臺?三日,拿三兩靈石來。不然打斷你的狗腿。”
許世安看他停手,只能威脅,心中已經了然。淡然說道:“錢自然是沒有的。不過這些黑竹筍是上品,你倒可以拿走。”
“你以為我不敢?”中年吼道。
無能狂怒,聲音掩蓋他的慌張,許世安瞇著雙眼,繼續攻心道:“四顆竹筍三尺小兒都拿得。可是怎么還回來就是問題?跪著送還是抬著送?”
中年臉色一變,硬撐著道:“你真有后臺,會淪落在外門?”
許世安冷哼一聲,笑道:“你看我周身毫無靈氣,天賦不顯,卻能分到黑竹崖這等好地方。也許只是運氣吧。”
黑竹崖在外門弟子心中排名第一,不僅任務輕松,收獲穩定,而且就在主峰山腳之下,遇到高人的機率都要大些。中年臉色一白,強撐道:“就算有人如何?難道為了區區幾兩壞了規矩?”
“有道理,你可以試試!”許世安好整以暇的看著中年,心中吃準了人到中年,做事就開始思前想后,再也沒有青年沖勁,這要是遇到了二愣子小伙子,許世安已經被打趴在地上了。
“老陳,怎么又是你最慢?”三兩個小伙咋呼呼沖了過來。
“咋啦?又遇到不交錢的?”為首的黃毛少年趾高氣揚。
“可能有背景。黑竹崖的”中年的老陳輕聲說道。
“哪有那么多背景?之前黑竹崖不也說自己是啥少爺?打一頓就好了。”說罷,身后的狗腿子一擁而上。
許世安退后一步,自己雖隨行數月,但收獲寥寥,真要和這些人動手,恐怕占不到便宜。
“且慢!容我喝一口。”許世安裝模做樣拿出獨孤劍送他的酒葫蘆,輕輕抿了一口。
“死到臨頭還喝酒?”黃毛少年的拳頭距離許世安只有數寸之遠。
“老大,慢著”身后的一個狗腿子緊緊抱住。
許世安輕輕咽了咽口水,幸好賭對了,看來這個葫蘆還是有人認識的。
“干啥?我又不是娘們,抱我干嘛?”老大氣沖沖說道。
狗腿子輕聲道:“那個葫蘆,好像是獨孤劍的。”
“怎么可能?你說的是望月峰第一弟子的獨孤劍??”
“嗯嗯。那個葫蘆上次從我頭頂飛過的時候,我遠遠見過。”
“滾你媽的,天上地下,能看清的?”
許世安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小心翼翼收好,問道:“你們討論好了?”
“可不是呢,我上次還看到他們去黑竹崖呢!”狗腿子認真的說道。
少年梗著脖子說道:“規矩能壞的嗎?關系大的過規矩。今日就算獨孤劍親至,該交的一分錢不能少。你們試試他”
嘴上雖然這般說著,手上動作卻停在原地,身后的狗腿子自然不敢動彈。
“哼,獨孤師兄的名頭也是你們能叫的?”許世安一聽此話,抬眼望去,竟是一個身高七尺有余的少年,唇紅齒白,豐頷重頤,穿著荔色哆羅呢的天馬箭袖,大紅猩猩氈盤金彩繡石青妝緞沿邊的排穗褂子,披著一件雀金裘,身上掛著獨屬內門嫡系的腰牌,渾身透著一股貴氣。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掌嘴”黃毛少年暗叫今日出門沒看黃歷。嘴巴抽的咣咣響,嘴角已冒出鮮血。
貴氣少年視而不見,瞥了眼許世安:“你怎么敢扯獨孤師兄大旗,這要是在外頭,豈不壞了他名聲?”
許世安躬身行禮道:“小人不敢。不過這法器的確是獨孤師兄親贈,無奈之下,只好用以保命。”
“君子,威武不能屈。師兄的信物豈能用于威嚇這等奸佞小人?”少年慍怒道。
許世安不卑不亢,回道:“所贈之物,就是我的。我怎么用,師兄自然無意見。何況,生死大事,我用來保命,自然是正道。獨孤師兄應該不會怪我。”
拜月宗,內外門區別明顯,內門嫡系更是高人一等。少年出身高貴,自幼沒人敢逆他的意思。少年不怒反喜,笑道:“好膽量,你要是磕頭認錯,我今日非懲戒你不可。不過你句句有理,也無愧獨孤師兄相贈。”
“多謝師兄體諒”許世安借坡下驢,拱手道。
“這黑竹筍養的不錯。品貌端正,靈氣十足,入藥的好材料。”少年俯身拿起黑竹筍看了看。
“師兄行業,慧眼識貨。”許世安順著話說道。
“這等好貨,怎么不去萬物閣?”少年問道。
“萬物閣離得遠,我不想跑。”許世安打著哈哈說道。萬物閣的交易肆意壓價,而且手續費不菲。許世安想賣個好價錢,就來此地碰碰運氣。
不過見人只說三分話,許世安自然也不好說萬物閣的不好,只是以路程搪塞過去。
少年也看破不說破,又蹭到魚前面看了看,嘆道:“好肥美的魚兒,可惜不是靈物。”
許世安笑而不語,少年問道:“寒冬臘月,出來不易。我全要了吧。”
許世安心中暗驚,但做人胸有驚雷,也要面似平湖。
“公子,我這四顆黑竹筍品相好,起碼要一兩半靈石。這銀魚雖不是靈寵,但也靈氣充裕,你誠心要,七兩靈石吧。”
“哈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框我了。這黑竹筍在萬物閣不過一兩靈石,這銀魚乃是俗物,只能賣些白銀。”少年擺擺手笑道。
許世安被戳破,依然臉不紅心不跳,笑道:“公子,買賣買賣,聽我喊的,聽你要的。你說多少?”
少年淺笑道:“有趣有趣。好吧!這黑竹筍我算你五兩吧。這魚勝在好看。一起算你五兩半吧。”
許世安故作為難,少年轉身要走。
“行吧,你拿走吧。也算報公子解圍之恩。”
少年一揮衣袖,地上貨物一掃而空收入法囊之中。
許世安安心的接過靈石。正要拱手準備告別,少年不經意喊道:“你養魚水質清冽,頗具靈氣,你再取些給我。”
許世安心中一緊,這池中之水,是拘妖令之中的。空空兒采集的無根之水,也就是未曾落地的雨水,與尋常水并無異常,只不過許世安多日供養,靈氣充足些罷了。不過有時候,好的產品也要有一個好的故事。
“公子,這個我做不到。”許世安拒絕道。
少年頗為驚訝,他見此水蘊含靈氣,正符合家中老祖煉丹的需求,所以要一些。取水不過舉手之勞,沒想到許世安竟會拒絕。
“公子,這個。。”許世安欲言又止。
“有什么難言之隱,但說無妨。”少年大方說道。
“小人未曾拜入宗門之前,家中曾有一個養水的法子。”許世安說了一半,停了下來。
“養水??”少年自幼長在修行家族,見多識廣,也曾未聽過養水之說。
許世安無奈說道:“不過是家族傳下來的偏方,登不得臺面。尋常人只求吃飽,養水之法也就不顯于世人。我拜入宗內,自己不成器,靈氣無法聚集,就花在這沒用的地方了。”
“這水質的確靈氣充裕,不過也算不上靈物。要是再充盈些,勉強入階”少年可惜嘆道。
許世安點頭稱是:“我入門時間不長,學藝不精,靈氣聚集尚不充盈。”
少年聞言,說道:“好。那你給我養一壺充盈靈水,要有靈氣外溢之象。不知可否?
許世安心念一動,空空兒答道:“自然可以,不過得要錢”。
許世安心中了然,艱難道:“雖從未試過,但小人極力做到便是。”
“好,這是定金”少年又扔下十兩靈石和一個三升大小的玉瓶,說道“你功成之日,送來抱月峰即可。”
“那我找誰?”看著已在半空之中的少年,許世安啊喊道。
少年空中差點跌倒,拜月宗竟然還有人不認識我,真是失敗,悠悠傳來一道回音:“抱月峰沈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