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臥室內,薇薇安坐在梳妝鏡前,貼身女仆正拿著梳子,為她梳理頭發。
或許,對于一年前的薇薇安而言,這正是閉目養神,整理思緒與靈感的好時候。
可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等同于一年前的情況了。薇薇安有些坐立難安,她說:“我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公主,老先生下了命令,您不能離開臥室。”貼身女仆放下梳子。
“為什么?”
“......”
女仆沒有回答薇薇安,只是繼續整理她的頭發。
薇薇安鼓起腮幫,如同一個氣鼓鼓的河豚般,做出一副很是生氣的模樣。
她用著質問的口吻說:“那他為什么不讓我去洗浴?我已經很多天沒有洗澡了?我都臭了!”
女仆皺了皺眉頭,她不想得罪薇薇安,也不想得罪那位尊貴的老先生。
她猶豫地說:“...我會問問老先生的。公主,您先不要著急,過一會兒,就會有護衛隊的人來送早餐,您或許可以向他們說說,沒準兒,他們會同意您去洗浴呢。”
“哦。”薇薇安轉了轉眼珠。
鐺鐺鐺!
臥室的門被敲響了。
“公主,請您稍等一下,我去開門。”
門開了,四個穿著盔甲,如同騎士般模樣的人站在門口,身后護送著一個推車。推車上放著數個精致的面包和甜品。
薇薇安掃了一眼,撇了撇嘴。
她想念弗萊蒂和格因了。在幾天前,她在享用早餐時,還坐在那個小餐桌前,一邊吃飯,一邊跟弗萊蒂和格因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
那時候,她不是薇薇安?阿道爾,也不是什么公主,她只是個叫做法露妮的小姑娘。法露妮可以在餐桌前暢所欲言,訴說自己的理想,告訴他們自己創作的故事,而不被困在這個小屋子里頭,現在連出去都是個難題。
想到這里,她嘆了口氣。
插起一片面包,如同嚼蠟般吃了下去。
'也不知道弗萊蒂姐姐和格因怎么樣了?'她想。
這種不知道命運的感覺...真是難受。
這種類似的感覺,她似乎之前曾擁有過。
“......”
“哥哥,哥哥!你說,父親母親真的愛我們嗎?”年少的薇薇安露出白牙。
“當然愛。”同樣年少的拉斐爾手中捧著一本書,坐在地毯上。
“才不是呢,我看他們經常吵架。有一次,我偷聽他們吵架,你猜!他們在吵什么?”
“他們在吵什么?”拉斐爾有些好奇,他合上書,書中夾層的紙人探出頭,看著薇薇安。
薇薇安答非所問:“哥哥,你是喜歡父親多一點?還是母親多一點?還是都一樣喜歡?”
她豎起兩根手指,一根手指代表父親,而另一根手指代表母親。
拉斐爾盯著那兩根手指,露出無奈地微笑,他說:“當然是都喜歡啦。薇薇安,那你呢?”
“我...我,我!我不知道!”薇薇安似乎有些心虛。
拉斐爾捏了捏她的臉蛋。
“哎呀,你不要捏我!”薇薇安拽住拉斐爾的手腕。
拉斐爾捂著嘴,強忍著笑意,“那你是不是最喜歡哥哥啊?”
“這有什么好笑的!你們...你們我都不喜歡!哼!”薇薇安轉過頭,背對著拉斐爾。
“哈哈哈,這么多年過去了,明明都已經十二歲了,你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
“十二歲怎么了?你也不是十二歲嗎?”薇薇安撇嘴。
拉斐爾閉上眼睛,“人家洛納德蘭十五歲就敢單槍匹馬,跑到迦爾納宮,殺了個公爵。”
“那是人家厲害。再說了,你現在不是也還沒到達初級劍士的水平嗎?”
“你還好意思說我?我估計明年就能成為初級劍士了,你估計要后年才能到呢!”
“哼!”薇薇安轉過頭,瞪著拉斐爾。
雙目對視許久。
“哈哈哈!”
大約半分鐘后,拉斐爾率先笑了。
“哈哈哈!”
緊接著,薇薇安也笑了。
“你輸了!”她說。
拉斐爾嘆了口氣,無奈地露出微笑,“是啊,我輸了,真是拿你沒辦法。”
“三十比三十一!我又贏了!”薇薇安舉起小拳頭,比劃出勝利的姿勢。
拉斐爾小聲地說:“唉,快說,快說,不要讓外面的女仆聽見,快說,父親母親...他們到底在吵什么?”
薇薇安湊近,她說:“可能是我們的撫養權。母親想把我們接回安可家,父親不同意,他只同意母親帶走我們的其中一個。”
安可是母親的姓氏。
拉斐爾沉默片刻。
薇薇安問:“這到底是為什么?”
“對啊,為什么?”拉斐爾皺眉。
“哥哥,如果母親真要拆散我們...你是想在父親這里?還是母親這里?”
“我想在母親這里,那你呢?”
薇薇安露出苦澀的笑容。
“我都可以。”
———
———
“......”
昏暗的地下室內,一個女嬰躺在地板上,身上裹著毯子,她雙手在空中揮舞著,試圖想要抓住什么。毯子下面是一個由血液繪制而成的'律陣'。
一個身材健碩的老人跪在地上,他的手臂上充滿著肌肉,他已經練了幾十年的劍,手上的老繭很厚,周圍的蠟燭使他的頭發看起來更加的灰暗。
他用著顫抖地聲音說:“對不起啊,我的孩子。”
說完,老人開始用伊琴語頌念咒語。
“大公無私的'公平'啊,我在此向您請愿。”
“如同蛛網般纏繞,你無處不在。”
“.......”
“.......”
“我在此向你請愿。”
“請幫助,請幫助我,請將我的分給這個孩子。”
幾秒鐘后,老人開始變得更加蒼老,臉上的褶皺變得如同樹根般,手臂也變得干癟。
于此同時,地板上的嬰兒也發生了變化,如同時間加速般,她開始長大,最終變成了一位女孩的模樣,女孩看起來大約有八九歲的樣子,她清澈的眼神中倒影出老人佝僂著的背部。
“咿呀,咿呀...”女孩裹著毯子,她如同一個嬰兒般,開始哭泣,嘴中始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老人看著女孩,鼻子一酸,眼眶變得濕潤。
他有些愧疚地低下頭,用著沙啞的聲音說:“對不起,我的孩子。”
“父親?父親!”呼喊聲從門外傳來,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女士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開木門。當她看到房間內的景象時,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菲莫!”
女士緩過神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一邊哭泣著,一邊小跑到女孩身旁,俯身蹲下,輕拍女孩后背。
“父親,您怎么會如此的殘忍?”
“我...”老人一時語塞,他看著女孩。
“我可憐的孩子啊,為什么要成為家族利益的犧牲品?”女士隨手打理著女孩的頭發。
“咿呀啊,母...母親。”女孩艱難地開口,如同牙牙學語的嬰兒般。
“嗚嗚嗚,嗚嗚嗚嗚。”
這一下,女士徹底繃不住了,淚水如同泉眼般涌出。
老人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是為了我們,更是為了家族的延續。如果我們不去投靠阿道爾,那么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女士深吸一口氣,問道:“...那怕是背負叛國的罵名嗎?父親,您曾說過,卡薩布家永遠不會背叛迪拉姆!”
“你糊涂了啊,可你明明也知道。我們的存在威脅到了他們,迪拉姆家已經將爪牙伸向了我們,我們要是再不自救,很快,我們卡薩布整個家族變不復存在。我親愛的女兒,叛國哪里有性命重要啊!”
“茍且偷生!膽小鬼!卡薩布家的人是不會懼怕死亡的!”
“你我要是死了,那這個孩子應該怎么辦?你應該想想你的女兒啊。”
女士愣住了,她看向懷中的女孩。
“我...”
“想想她,普雅,你知道你該怎么做!把她交給阿道爾家,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老人的話如同魔咒般,不斷徘徊于女士的耳邊。她垂著頭,眼神漸漸變得空虛,她在心里已經明白,他們如同螞蟻一樣,被隨意支配著命運,當前的掙扎也只不過是殊死一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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