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時間回到上個星期五,醫院走廊內,塞謬爾正與醫生交談著。
“塞謬爾先生,以上就是我們這個月,對朱利安?卡特蘭患者的診斷結果了,按照常理來說,病人還會有大約一到三年的壽命。”
“還有一到三年嗎...”
“是的,由于患病初期,長時間沒有得到治療,會大約在三到五年后,進入終末期,到那時,患者多在數月內死亡,現在患者已患上該疾病兩年,所以...”
“好的,我大概了解了。”
“抱歉,卡特蘭先生,現在的醫療水平有限,所以我們盡可能做到的是緩解患者的疼痛。”
塞謬爾在心中草草地計算一下,加上基金會的補貼,未來三年所需要的醫藥費,大概至少需要十八萬白夜幣。
他抬頭望向天花板,嘴角微微抽動。
十八萬白夜幣,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這是一筆天文數字。
也就是說,他最多還要在基金會工作三年。
'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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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爾維亞帝國。
天氣轉涼,風嘩嘩地吹著,拍打著落葉的聲音,伴隨著蒸汽機車齒輪的轉動聲,仿佛像極了少女將頭探出窗外,見到趣事時的輕笑聲。
塞謬爾站在站臺上,莫名感覺背后一涼。
他帶的東西很少,只帶了一個深褐色手提箱。手提箱里面裝著幾件常穿的衣服、兩雙鞋子、數張證件、常用的洗漱用品、一把備用手槍、裝有一整大盒魘魔的盒子和幾盒子彈,還有一些書。
塞謬爾深吸了一口氣,與這個城市告別。
“該走了。”
...
...
蒸汽機車車廂內,這時車廂內的人很少,氛圍較為安靜。
“你是在看《溝通藝術匯總》下冊嗎?”
一陣聲音突然響起,塞謬爾抬頭看向對面。
對面的座位上坐著一個老人,他兩鬢如霜,頭發白了一半,胡須邋遢的亂成一團,戴著黑色高禮帽,穿著夫拉克外套和灰色的七分褲,一副經典的紳士穿搭。
“不要緊張,孩子,看你的年齡應該不大吧,我只是比較驚訝和好奇,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會看《溝通藝術匯總》,是我見識淺薄了...”
“孩子,你是要去海爾娜城嗎?”老人猝不及防地問道。
“不是。”塞謬爾下意識地回答道。
“聽你這說話口音,你是要去布列松咯?”
“.......”塞謬爾沒有回答。
老人沒有理會,自顧自地說道:“布列松啊,那可常年下著雨,空氣濕潤,盛產茶葉和鮮花,是個適合短暫旅行的地方,但是那里可不能久住啊。”他手舞足蹈著,似乎沉浸于自己腦海的演講中。“布列松的前身,也就是迪拉姆,那地下的土壤可不干凈!
五百年多前,洛納德蘭成功篡位后,迪拉姆的人民自發起了一場起義,兇殘的洛納德蘭得知后,他調動手下的軍隊,將那些參與起義的迪拉姆人民全部秘密處決了,血液順著尸體的表面流至土地深處。直到下起了'血雨'!
這一定是人民的怨恨所引起!在那幾年,土壤都是被血液染成的血色,他們的尸骨被隨意的拋棄,那是地獄!那個惡魔還活著!他回來復仇了...”
“嘿!你在說什么傻話!”一位女士打斷道。
隨后,她轉頭看向塞謬爾問道:“請問這里是402包廂嗎?”
那位女士從外表看,大概二十七八歲左右的樣子。棕色的頭發,穿著黑白搭配的長裙,一副平易近人的鄰家大姐姐的打扮。
“是的。”
聽到塞謬爾的回答后,女士進入了包廂內。
“隨意打斷別人的話,可不是什么禮貌的行為,女士。”老人不滿地控訴道。
“這位紳士,我為我的行為感到抱歉,但這也不是一個紳士在公共場合張牙舞爪大叫的理由,更何況這個紳士還坐在我的附近。退一步來說,我可不想吸引別人的注意。”女士一邊放好自己的東西,一邊說道。
“女士,我為我的行為感到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而且...作為一位紳士,不應該去和一位女士斤斤計較。”
“紳士?我看是伸張虛實還差不多呢!”女士一邊整理衣著,一邊坐下了。
老人明顯有些生氣,他皺著眉頭,紅著臉。
“女士...”
遲鈍的塞謬爾發覺場面已經有些有火藥味的苗頭了。
“這位小姐和先生,蒸汽機車似乎快要啟動了,我看這車廂里頭都有些悶熱了,已經開始冒煙,我們能否平靜的坐下,等待蒸汽機車啟動呢?”
“哦?”女士看向塞謬爾,“不錯,至少比坐在對面的那位紳士強。”
“咳咳!他說的對,這車廂子里頭確實有些悶熱了。”老人撇開視線。
女士挑釁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是不會介意讓車廂里暖和會兒的,可惜啊,我怕太熱了,老人家會受不了的。”
“小姐,我有些體弱,受不了那般熱。”
“哈哈哈!這好說。”說完,女士轉身,她朝著塞謬爾伸出手,“我叫內蕾婭,認識一下吧。”
“你好。”塞謬爾與內蕾婭握手。
內蕾婭隨口說:“小先生,你到哪站下車?”
“......”
面對相同的問題,塞謬爾依然選擇沒有回答。
見面前的青年沉默,內蕾婭淡淡地笑了笑,露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她說:“不過聽你這說話口音,小先生,看來你是要去布列松嘍?回鄉探親?”
見短時間內,自己的口音被他人接連提起,盡管自己早在先前就多次嘗試解決口音問題,但自己卻遲遲糾正不過來,塞謬爾人都麻了。
在經歷將近半年的時間后,塞謬爾選擇放棄面對這個問題。
他順著內蕾婭的話說了下去。“是的,回鄉探親”
“哦,巧了,我也是。”
“哼!”老人有些不服氣。
“呀,老人家是身體有些不太舒服嗎?需要去看醫生,檢查檢查腦子嗎?”內蕾婭假做關心的模樣,陰陽怪氣一句。
老人撇了撇嘴角,“女士,謝謝你的好意關心,我的身體并大礙。”
“那就好,可不要活著活著就糊涂了,到處說些傻話,免得禍害他人。”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曾曾曾祖父和曾曾曾祖母那可都是正統血脈的迪拉姆人民,他們可都親眼見過'血雨',倒流的'血雨'!而且那個惡魔還活著!”
老人接著反問道:“女士可有過這見聞?”
“哈哈哈!當然有。”
“不妨說來聽聽!”
“我可不愿將這小道消息當眾說出來。”
“呵,女士,你真是說笑了,見聞這東西可不是說有就有的。但有時候,單憑一張嘴巴,這見聞不就來了嗎?”老人挑釁道。
“可這位紳士,不要忘了,見聞也要分個高低的啊,不是我不敢說,只是...”
內蕾婭掏出一個錢袋子,放在桌子上。
“賭!來一場里面賭局,這里面大約有五千白夜幣。”
內蕾婭朝著塞謬爾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讓這位小先生做裁判,讓他來評判這見聞的高低。”
老人搖了搖頭,“荒謬,真是荒謬。”
內蕾婭笑了笑。“越是荒謬的東西,就越不可思議,所謂見聞,不過也是如此嗎?倒流的'血雨',納爾維亞上空的神秘飛艇,不可思議的'空間風暴',以及...789年前的一場'隕石雨'。”
“我賭,這里面大約有七千四百白夜幣。”老人正在氣頭上,不服輸地答應了賭局。他行李中拿出一個錢袋子,將錢袋子放在桌子上,與內蕾婭的錢袋子并排碼放在一起。
“讓這個年輕人做裁判,獲勝者全部拿走這些白夜幣。”
“好。”內蕾婭爽快地答應道,“小先生,你能否做一回裁判,來比較一下這見聞的高低?”
表面上是一場荒謬的賭局,實際上卻是一場更加荒謬與抽象的較量,在見聞無法確定其真實性的情況下,這兩個人都在賭,而賭的對象卻是塞謬爾,看他會偏向哪一邊。
是內蕾婭小姐?還是紳士先生?
“好的,內蕾婭小姐。
實不相瞞,我也對民間傳聞感些興趣。”塞謬爾欣然同意了。
“那再好不過了。”內蕾婭信心十足地說道,“那么就開始吧。”
...
“相傳,在世界的邊緣,天空的盡頭,居住著一個神秘的種族,它們壽命漫長,沒有性別,說著古老的伊琴語,本體類似于一顆石頭。”
“它們性格迥異,以與人類簽訂契約為生,無論是財富、力量、生命、權力等要求,只要你敢想象的到的東西,它們都能實現。”
“與它們簽訂契約的人,都有一個明顯特征,潛藏于皮膚表面的契約咒。”
“想要與它們簽訂契約,就必須得到它們的認可,但得到它們的認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的人說,它們是地獄爬回來的惡魔。也有的人說,它們是上天派來的天使。不過,誰知道呢?”
“至于,能在哪里找到它們。世界各地都有可能,而且說不定它們中的一位契約者現在就出現在你我的眼前。”
“我講完了,宣布賭局結果吧,塞謬爾。”內蕾婭揮了揮手。
老人不屑地說道:“就這也能被稱之為見聞?原來內蕾婭女士不僅能說會道,還想象力豐富啊。”
內蕾婭表示不在乎地笑了笑,“哈哈哈,謝謝夸獎,我只是在客觀的陳述見聞而已,而且我也確實有幸見過契約者...”
“呵呵,宣布賭局結果吧,年輕人。”
沉默了許久的塞謬爾抬起頭來,看著參與賭局的二人。
荒謬的賭局。
存活著的惡魔...
能實現愿望的神秘種族...
最后,塞謬爾將視線停留在了內蕾婭身上。
“獲勝者是內蕾婭小姐。”
老人難以接受,為數不多的理智漸漸回歸,他用著懷疑地目光看向塞謬爾。
“這...”難道他是托?
但內蕾婭幾秒后的行為,打破了這個想法。
“意料之中。”內蕾婭拿走了自己的錢袋子,然后將老人的錢袋子推到他的跟前。
“抱歉,我有潔癖,我口袋里可從不收不干凈的錢。”
“女士,話可不能亂說啊,憑空誣陷一位紳士,這就是女士你的教養嗎?”
“教養?哈哈哈,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內蕾婭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老人的話似乎提起了她某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老人不再理會內蕾婭。他收起錢袋子,他問道:“年輕人,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獲勝者是她?”
塞謬爾沉默不語,搖了搖頭。
內蕾婭趁機嘲諷道:“湯普森老頭,你的賭局已經結束了。就連天上那群偽裝成高貴模樣的小丑鳥兒可都不會庇護你這種人,你該回到海爾娜城看你的二十八歲地下老情婦表演舞蹈了。”
被這么一說,老人像是被掀開心中的那塊遮羞布。他瞳孔一震,心思變得慌亂,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內蕾婭話語中的幾個關鍵詞,大腦正不停地思索與猜測著。
'湯普森家,'天堂鳥',海爾娜城,二十八歲的情婦...這些東西她是怎么知道的?!'
'通過她之前的表現,難道這個*子還知道我之前干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還是敵對勢力派來的?'
'不,不,如果是那幫家伙派來的話,這個女人不應該如此張揚的在這種場合暴露自己,她的行為太反常了!'
'難道是保持中立的那些家伙派來的?是納爾維亞帝國的克萊德曼黨?希菲斯研究所?還是灰犀牛?'
'...到底是誰?出于什么目的?'
'難道只是專門派來警告我的嗎?'
老人內心驚慌著,腦海不斷閃過自己曾做過的臟事。臉上也漸漸地浮現出一種擰巴的表情。
內蕾婭冷笑了一聲,隨后轉頭看向窗外,仿佛是在嘲諷老人的不安與慌張。
即便塞謬爾選擇讓湯普森老頭獲勝,她內蕾婭也有千萬種方法讓那個老頭成倍把錢的吐出來。
鐺鐺鐺—!鐺鐺鐺—!
車鈴聲響起,慢慢地,蒸汽機車冒著滾滾濃煙,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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