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心性
- 從伐廟斬神到超凡入圣
- 機智的光頭
- 4062字
- 2025-05-04 08:19:48
一對碩大的藍綠色眼眸就這么水靈靈地浮出水面。
邵弦知道自己看見的是什么。
僅僅只是與那蛟蛇對視一眼,他不僅在那深邃眼眸中看到了兇性,也看到了人性化的情緒色彩。
…
隨后血盆大口自水下撐開,咬住磐血武夫的殘軀,將其拖了下去。
它噴吐的鼻息散發出某種極其怪異的味道。
那里邊兒混雜著氤氳靈氣、腥氣以及濃郁的血煞之氣,這股氣息沖貫出來的時候,越水河上的霧海便出現了翻騰的跡象。
那是蛟蛇沉寂百年甚至數百年才攢下來的對風雨操縱感。
并非是它在主動攪動風云。
實際上蛟蛇那上顎露出水面的時候,是周遭沉寂的霧海在迎合著它。
…
如果這是邵弦頭一回撞上蛟蛇,他大概能小小地驚愕一下。
但昨天剛遭了個大的,加上此前那什么八尺大蜘蛛大老虎也都遭過,接受度已經達到了較高水平,這會兒見到水下露出的蛟蛇頭顱,他的第一反應是:
“就這?”
雖說蛟蛇那長著肉鰭肉須的大腦殼怎么也得有半扇豬大小,可是跟昨晚那盤旋在云間的大家伙比起來就顯得有點袖珍。
“嗤——”
青色蛟頭在拖拽著尸體重新沉入水中之前,沖著船上那目光直視自己的少年吐了一口氣,腥風裹挾著水霧與尸體上的血污,自其口腔中涌出。
這是一個帶有警告意味的動作。
蛟龍蛟龍,之所以民間容易把這兩種靈物混為一談,就是因為前者有概率成為后者。
但似乎,就這么被喊上幾百年之后,蛟類生靈就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龍,且不管有沒有那實力,反正脾氣是養出來了。
邵弦光是這么直視它一會兒,它便生出了一股被螻蟻蔑視的褻瀆感,從而心生不滿。
…
然而可笑的是,蛟蛇與龍的關系,就好似那修行者與仙人的關系。
你不能剛修到煉氣期,就先學會了擺仙人架子。
就算要敕令天威,那也像家里長輩那樣能隨手撥下來兩道蛟雷,對吧?
…
赤衣眉頭一豎,鬼臉兒霎時變得比平時更加陰森,血色雙眸幾乎要滲出血來,叱罵道:
“歲數沒過百的畜生也敢甩臉色,干它。”
挨了別人家長的欺負所以選擇打人家小孩,這是早些時候邵弦和赤衣達成的共識。
別管能不能給它干死,或者干死之后有什么后果,總之這頓毒打肯定是不能少的。
…
“起來吧你。”
邵弦探出五指凌空反握。
磐血之力涌入雙臂,自其手肘處蔓延開來的猙獰咒紋快速蠕動并遍布整條小臂,越來越密集,致使指尖位置已經完全化為了黑色。
明王拳第一式。
渡厄手。
嗡——
腳下水域驟然炸開浪花。
一股更加蠻狠兇戾的血煞之氣在越水河面上蕩開。
那一瞬,好似水下藏匿的并非兇獸,水上的才是。
…
巨力在水上凝聚。
最終卻在水下綻放。
此刻水底下毫無征兆地出現一只大手的掌紋,并在頃刻之間攥握成拳。
“嘶!!!”
尖銳嘶鳴聲自水下傳來。
青蛟身形驟然加速,堪堪從那水紋匯聚而成的大手指尖掠過。
它的背鰭與長尾橫蕩而過,卷起兩丈高的巨浪重重拍在小船一側,硬生生將船體橫推了數十丈。
船身搖搖欲墜,通體嘎吱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
邵弦和顧倉同時身形踉蹌,差點被甩飛出去。
船身被浪頭推得幾乎要側翻之際,邵弦忽然想起來,老子特么的不會水,當下馬步一扎,抬手對著反方向凌空壓了一掌。
嘭——
反沖力生生止住了船身的側翻。
本應該拍在青蛟腦殼的這一掌最后拍給了空氣。
直到船身緩慢平穩下來,邵弦都覺得有幾分懊惱。
…
太快了。
青蛟在水下的移動速度實在太快。
那一瞬間,邵弦能夠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自己指縫間滑過,他甚至還看到水底下有電弧乍現,蛟蛇身影頃刻間就消失在視野內。
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指間傳來觸感的位置已經被劃開一道見骨的血痕。
青蛟逃走了。
“誒不是……”
邵弦不懂。
他都這么“大逆不道”了,那小泥鰍竟然都不愿意出來跟自己干一架,真就從頭到尾只哈了一口氣,還手都不帶還手的。
什么哈基龍?
這也太慫了吧。
望著手上的血痕,邵弦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這都已經把一身勁氣和磐血提升到了極致,結果人家溜了。
你特么的真龍威嚴和傲骨呢?
…
赤衣大概也沒有想到會這樣。
按理來說,它是昨天那老蛟的后裔,或多或少也應該傳承一點長輩的桀驁脾性,都已經修到可以走蛟入海的程度了,怎么能這么打不還手的?
是不是親生的了還?
…
鬼臉兒壓根沒料到這一出,以至于她都沒來得及出手,轉眼間那小青蛟就逃之夭夭了。
“好重的功利心啊。”
思來想去,赤衣只能理解為這是青蛟知曉自己走蛟在即,不愿意浪費絲毫力量,從而選擇了隱忍。
小船上兩人的氣息都只是下三境,它絕沒有道理會害。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這樣了。
…
“真得等到后天八月八嗎?”
邵弦皺眉。
赤衣:“走蛟之日它有風雨相助,屆時其力量會拔升至巔峰,若沒猜錯的話,新仇舊賬,它會選擇在那天一并清算。”
“有沒有可能只是單純的慫。”邵弦不以為意。
他已經前后連續挑釁了兩次,那青蛟連著兩次都夾著尾巴跑了,這讓邵弦覺得有些沒意思,就好像挨了別人家大人的打,想著找小輩討回場子,結果發現別人家里小孩是個傻子。
不過赤衣卻不這么認為:
“如果連清算的心氣都沒有,這蛟它也就別想走了,我倒是覺得,這小泥鰍心性有些過于老練了,甚至比那老泥鰍更能沉得住氣。
為了能順利走蛟,幾番羞辱全都忍下來了,也難怪在這越水河中,道庭始終找不到其巢穴所在。
不過,按理來說,不到百年的蛟蛇,不應該能有如此道心與靈性,它究竟是怎么壓制本能與血脈中的兇性的……”
…
赤衣的話讓邵弦陷入沉思。
若從她的角度去看,那青蛟可以算得上是邵弦至今遇到的最像人的妖獸了。
此前無論是白家娘娘還是虎妖,哪怕它們掌握著強悍神通與體魄,占據一方真神道場,可到底還是一副野獸姿態與行徑,憑著一股殺欲,連丹州城都敢硬闖。
那可是背靠龍虎山的一州首府。
與其說它們兇,倒不如說它們蠢。
那晚即便它們殺死了邵弦,奪回了屬于自己的香火,也不見得能走出丹州城。
這樣看的話,越水的青蛟好像確實比那倆強了太多。
……
險些散架的小破船上。
邵弦蹲在船頭沉思。
一旁,愣了許久的顧倉終于回過神來。
他盯著船頭那身披粗布麻衣的少年身影,半晌才開口問道:
“邵兄弟,丹州那邊……是派你來屠蛟的嗎?”
…
……
剛才河面上的一切只發生在數息時間內。
但這這點時間對于“立功心切”的廖三而言完全足夠了。
情況是這樣的。
當時蛟蛇從他腦袋上繞過,徑直去了水面。
經過短暫的天人交戰之后,廖三做了他此生最重大的決定,同時也可能是了結此生的一個決定,那就是趁著這會兒功夫,去蛟蛇巢穴一探究竟。
他不知道自己的閉氣術足不足以支撐自己探索完蛟蛇巢穴之后安然離開,也不曉得蛟蛇會不會先一步返回巢穴。
但他知道,就這么離開是斷無活路可走的,而機會近在眼前。
所以他義無反顧地順著蛟蛇留下的血煞之氣的紋路,一路摸進了那片水草深處。
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水底下七拐八拐之后竟然出現了另一片水面。
一頭扎出水面之后,映入眼簾的是一處晦暗潮濕的陸地。
他似乎是通過地下暗河繞到了某處山嶺的夾縫,屬于是貨真價實的內有洞天。
…
這片不算寬敞的水中陸地被水草覆蓋著,四周被光滑潮濕的石壁環繞,偶爾有幾縷微風拂面而過,卻無法分辨風的來向。
“嗤。”
廖三指尖一擦,食指的指甲蓋上便燃起燭火。
他也得以勉強將周遭看個大概。
…
好消息。
這里確實是蛟蛇巢穴。
因為他看到了蛟蛇還沒來得及吞吃的尸體,那是自己手下那名鐵骨武夫的殘軀。
壞消息。
這里并沒有什么蛇蛻。
廖三認真仔細地把整片地表的水草都翻了一遍,不僅沒有找到蛇蛻,就連一塊蛟蛇鱗片都沒瞅著。
估摸著自己這是來晚了,蛟蛇已經把該自己往年留下的蛇蛻都吞吃干凈了,一點也沒給他留下。
廖三的蛻生大計算是徹底落空。
他心如死灰,當即就連離開這里逃命去的動力都提不起來了,就連指甲蓋上的火光都黯淡了幾分。
但就在這時候,角落陰暗處走出來一個瓷娃娃似的女童。
廖三這會讓正沉浸在落寞與絕望中,冷不丁地發現火光范圍內出現一張女童的人臉,結結實實地給嚇了一哆嗦。
“鬼!?”
女童好奇地打量著渾身掛滿水草的廖三,怯生生道:
“阿蘭不是鬼。”
……
…
邵弦是被顧倉生拉硬拽著從越水河壩上拖下來的。
他本是想留下來再找一找。
畢竟,一定程度上來說,胡家的娃娃是在他手里弄丟了的,不管是死是活,也不管陶元節說的是真是假,至少得盡人事。
但其實,邵弦是不太相信那小娃娃被老蛟擄走之后還能有活命的機會的。
一幫占著越水河作威作福,管兩岸百姓討要活祭品的泥鰍,你指望它們大發善心,還不如指望佛祖顯靈。
為此,邵弦在上游晃蕩了許久。
最后是腳下的小船徹底遭不住,漏了船底,他才跟著顧倉回到下方。
而從越水河壩上下來之后,上游又莫名地響起了悶雷聲。
由于距離實在太遠了,難以分辨出究竟真是打雷還是獸吼。
如果是獸吼的話,那動靜聽起來得是相當生氣了,就不知曉是不是那小青蛟發出的。
畢竟,前不久邵弦和赤衣還覺得這小畜生心性老道呢,被邵弦蹬鼻子上臉兩回都沒發作,為啥回去之后又突然震怒了?
難不成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邵弦倒是很想折返回去看看情況,奈何一時半會兒主河道上也找不到別的船了,而且,縣衙門來人了。
…
至此,邵弦才終于見著了這位名滿天下的大清官。
楊繼勝。
他與邵弦刻板印象里的清官形象不太一樣,甚至可以說就沒有一丁點兒相似之處。
這并非是個身披褪色官袍的清瘦老人,而是個身形略顯臃腫的胖小老頭,不僅沒有半點兒窮酸感,甚至還略有幾分福相,打遠處慢悠悠走來,看著跟個彌勒佛似的。
就是好像腿腳不怎么利索,手底下杵著一根鳩首竹節杖,那鳩手都已經盤出了包漿。
邵弦瞥了一眼就發現,這玩意兒的邵公子家里太爺好像也有一根,但太爺那根是專門找人仿制的豪華版,杖身用的是上好硬木,鳩首更是純金的。
記憶里邵公子曾經拿那拐杖去掏鳥窩,還問過他太爺這是仿的誰的拐杖,太爺沒說。
估摸著眼前這跟就是正品了嘞。
…
楊繼勝此行是來巡視河堤工事的修補進度的,當然,順帶也看看他擺下的那座殺陣布置得如何了。
他抵達上游的時候,顧倉已經提前迎上去,把邵弦的事情簡要提了一遍。
待胖小老頭踩著泥濘山路進入石料區的時候,發現眼前少年雖說鬢發怪異、身披粗布麻衣,卻絲毫不影響其內斂的不凡氣度,也就這身打扮太過磕磣,稍微捯飭一下就能人模狗樣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少年一直盯著自己手里頭的拐杖發呆。
而且,楊繼勝還發現,少年面相看著有幾分眼熟。
楊繼勝雖然年事已高,但記憶力絲毫不減當年,他很確定自己與少年未曾謀面,但那眉目之間的幾分熟悉感是錯不了的。
索性直接道:
“我肯定認識你爹,或者你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