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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外文章、作家形象與現代文學文獻整理的若干問題

——以新見穆旦集外文為中心的討論

在數代學人的共同努力之下,中國現代作家文獻的整理工作已經取得了相當豐富的成績:作家文獻搜集的完備程度已相當之高,作家全集或多卷本文集的出版已相當之多。[1]與之相應,報刊信息被編制成目[2],其中一些重要報刊如《新青年》《大公報》等,得到了反復檢索。但輯佚工作也始終在持續進行,且各類成果頗多,“全集不全”的現象也得到了較多討論。從近年來作家文獻輯佚的成果來看,重要作家如巴金、郭沫若、沈從文等人的文獻,均有較大的輯佚空間。對一位作家而言,較多集外文的存在意味著作家既有形象面臨著新的調整;而從文獻學的實際進展來看,輯佚成果的較多出現,則可能孕育了文獻學工作的新動向。本文將以2006年版《穆旦詩文集》出版以來新發現的穆旦各類詩文為中心,兼及其他作家的多種材料,對相關問題展開討論。

穆旦作為詩人和翻譯家的重要性現今已基本得到學界的普遍認可。但從現當代文學的實際發展進程來看,穆旦在新中國成立后較長一段時間之內屬于被忽略、被壓抑的作家,其詩名不彰,譯名倒是較早就得到認可,但較早時期的讀者顯然并未將翻譯家“查良錚”與詩人“穆旦”統合為同一個人。學界對穆旦的較多認識,至少已遲至1980年代后期;而穆旦形象的全面呈現,更是遲至2005~2006年:2005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先是推出皇皇8大卷《穆旦(查良錚)譯文集》,次年又推出2卷本《穆旦詩文集》,穆旦絕大部分的寫作和翻譯作品均被囊括其中。作為詩人的“穆旦”與作為翻譯家的“查良錚”第一次比較完整地呈現在讀者面前。但與已出版的作家全集或多卷本文集境況相似的是,穆旦的集外文仍有不少,包括詩文、翻譯、檔案材料、未刊文稿、集體處理的相關文字等,計有數十種(類)。2014年,增訂版《穆旦詩文集》推出,部分文字被收錄,但仍有較多闕如。[3]因相關文字類型不一,所包含的信息量比較大,指涉面比較寬,對此展開討論,既能更為全面地呈現穆旦形象,也能揭示近年來中國現代文學文獻整理過程中所出現的新動向,以及所存在的若干問題。

地方性或邊緣性報刊與文獻資料的發掘

大致而言,新近發現的穆旦不同時段的文字,指涉面不盡相同。先來看看新中國成立之前的,計有20種,其中詩6首,文9篇,譯作5種,見于《益世報》、《清華副刊》、《火線下》、《益世周報》、《今日評論》、《教育雜志》、香港版《大公報》、桂林版《大公報·文藝》、《文學報》、《中南報》、《文聚叢刊》、《楓林文藝叢刊》、《獨立周報》等處。

這些文字中,《管家的丈夫》(文)、《傻女婿的故事》(文)、《這是合理的制度嗎?》(文)、《在秋天》(詩)尚未被增訂版詩文集收錄,《詩的晦澀》《一個古典主義的死去》《對死的密語》《獻歌》《J·A·普魯佛洛的情歌》這五種譯作也未見于譯文集。綜合來看,新發現的詩歌對穆旦既有形象基本上構不成沖擊,但文章和翻譯則能很好地豐富穆旦的形象。穆旦較少散文作品,新發現的9篇散文值得注意,《管家的丈夫》《傻女婿的故事》是講故事的筆法,印證了穆旦本人的一個說法:“在中學高二、三年級開始寫詩及小說”[4]。此前,坊間并未見到穆旦的“小說”。《抗戰以來的西南聯大》是穆旦任西南聯大助教之后的文字,當期《教育雜志》為“抗戰以來的高等教育”專輯,很顯然是經過有意策劃,該專輯共談及27所高校,文章基本上都是用“抗戰以來的……”式標題,《抗戰以來的西南聯大》位列頭條。之后是中山大學、武漢大學、國立浙江大學、四川大學等校的情況介紹;壓軸的是著名文化人士王云五先生的《現代中國高等教育之演進》。穆旦生前名氣不大,一般即認為,他留校任助教之后所從事的就是一些日常性事務與公共基礎課教學,此文則可適當改變這樣一個人微言輕的形象,顯示了穆旦對學校事務的積極參與。4篇“還鄉記”文章,描述的是從云南到北平的北歸途中之所見,其中雖也有一些“很活潑的印象”,但更多的是各種戰爭遺景——破爛的街景,街上、酒館里那些穿著破舊衣服的、無所歸依的、失去了人的體面的日本兵;“荒涼”的文化局勢,瘋漲的物價顯然給穆旦留下了更為深刻的印象,“厭棄戰爭”情緒顯得尤為突出,“戰爭有什么意義”被強烈質疑。這種寫作進一步強化了1940年代中段穆旦詩歌所呈現的主體形象。

5種翻譯也比較醒目,所譯均是20世紀英語文學作品,其中,路易·麥克尼斯、Michael Roberts和臺·路易士,是奧登的同時代詩人,同在牛津大學受教育,被稱作“奧登一代”詩人。研究認為,學院講授的近現代西洋文學對創作界產生了影響,推動了新文學發生變化,這一新文學發展過程中出現的新現象此前也有,但直到西南聯大時期“才變得集中、突出、強烈”。[5]穆旦這種近乎“同步翻譯”的行為,其所領受的教育以及其閱讀、翻譯與創作之間的互動關聯,乃是此一新現象的重要內容。

再來看看相關報刊。《大公報》《教育雜志》自然是影響非常之大的,各版《大公報》,穆旦作品的發表量很不少,詩歌作品均搜羅在列,遺下譯作不錄,有些蹊蹺。[6]《教育雜志》由商務印書館創辦,被認為是中國近現代教育史上持續時間最長、影響最大的教育專業刊物。《清華副刊》雖是清華大學校園刊物,但由于清華的名望,辦刊時間長,其影響力也比較廣遠。其余各種則都可說是抗戰爆發之后的實存時間較短或影響力有限的地方性報刊。其中,《文聚》、《今日評論》及《獨立周報》與西南聯大關系緊密,前兩者比較早地進入了研究視野,但刊物性質不一,《文聚》是由學生主辦的文學刊物,《今日評論》則是錢端升等資深教授主辦的思想評論類刊物。《獨立周報》與西南聯大“文聚社”所辦《文聚》雜志有前后關系[7],但少見于一般敘述。其他的,由知名文學人士孫陵主持的《文學報》與邱曉崧、魏荒弩等人主持的《楓林文藝叢刊》,也可算是比較早地受到關注,但刊物信息發掘有限。《火線下》《益世周報》《中南報》偏于一隅,性質也相近,均是以社會、時政方面的內容為多,文學版塊很小,基本上只有單篇作品。

上述多數刊物所載穆旦詩(譯)文未能被較早發掘整理,可謂反映了現代文學文獻整理方面的一個基本狀況:時局動蕩,報刊出版受制于經濟、文化、人員等方面的因素,缺乏足夠的穩定性,相當部分報刊或實存時間短或囿于一地,影響力有限,時間一長則易陷入湮沒無聞的境地。抗戰爆發之后,這一局勢顯得尤為突出。比如在西南聯大時期的文學活動中有著重要影響且曾較多刊載穆旦作品的《文聚》雜志甚至難以找齊完整的一套。換個角度來看,這一狀況實際上也可說是寓示了近期現代作家文獻整理的兩種新趨向。

其一,數代學人在整理現代作家文獻的過程中,文化事業發達地區的或與重要作家相關的報刊已得到了反復檢索,積累了豐碩的成果,報刊文獻的開掘空間日益狹窄;但地方性或邊緣性的報刊還具有相當大的開掘空間,儼然成為作家文獻輯佚非常重要的來源,學界對廢名、周作人、馮雪峰、冰心、曹禺、老舍、沈從文、穆時英、胡風、卞之琳、汪曾祺等重要作家集外文的較多開掘,即基于對此類報刊的細致翻閱。[8]

其二,《教育雜志》所載穆旦文章也提示了現代文學文獻查閱的一個重要方向:現代作家或有很強的綜合視野,或與其他非文學活動有著這樣那樣的關聯,其寫作行為往往也就并不限于文學作品,文化、教育、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面的報刊也可成為現代作家文獻發掘的重要來源。由此,“非文學期刊與作家佚作的發掘”,也可謂新的文學史命題。[9]

時代語境、個人形象與文獻選擇

穆旦翻譯作品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寫作,《穆旦(查良錚)譯文集》共8卷:第1~2卷為《唐璜》,第3卷為《拜倫詩選》《濟慈詩選》,第4卷為《雪萊抒情詩選》《布萊克詩選》《英國現代詩選》,第5卷為《歐根·奧涅金》《普希金敘事詩選》,第6~7卷為《普希金抒情詩選》,第8卷為《丘特切夫詩選》《朗費羅詩選》《羅賓漢傳奇》。

并不難發現,所選錄的均是穆旦在新中國成立之后所翻譯的已結集出版或大致成形的文學類作品。所遺漏的除了此前提及的多種零散譯作外,還包括新中國成立后曾產生不小影響的兩種文論類譯著,即《文學原理》(季摩菲耶夫著)[10]與《別林斯基論文學》,以及其他幾種學界尚不大知曉的翻譯作品:勃特·麥耶斯的《一九五三·朝鮮》,印度的阿里·沙爾特·霞弗利的《恰赫魯隊長》與匈牙利的班雅敏·拉斯羅的《匈牙利的春天》(均有《后記》),參與翻譯的《美國南北戰爭資料選輯》等。

比照早期翻譯,新中國成立后穆旦的翻譯行為有了幾重變化。一是語種不僅限于英語,也有俄語。二是翻譯對象基本上是19世紀的作品——直到晚年,才有《英國現代詩選》。三是早期翻譯署名“穆旦”——詩人與譯者的名字是統一的;新的翻譯改署“查良錚”“良錚”或筆名“梁真”,造成了詩人“穆旦”與翻譯家“查良錚”分離的局勢。四是翻譯的整體性大大加強,理論文字、詩歌作品的翻譯均是如此。五是出現了小說、歷史資料等新動向。

初看之下,這些變化多半和新中國的文化語境有關:俄語是穆旦為了適應新中國文化建設的需要,在美國留學期間刻苦學習而掌握的;翻譯對象的選取,和當時對現代主義藝術的否定與批判是分不開的;改署本名,摒棄筆名“穆旦”——將詩歌寫作與翻譯分離開來,也是基于對時代語境的應對。[11]基于這樣的因素,新中國的穆旦翻譯與早期翻譯基本上是割裂的——晚年所譯薄薄一冊《英國現代詩選》[12],除了葉芝和奧登外,其余4人即是早年翻譯過的艾略特、斯蒂芬·斯彭德、C.D.劉易斯(即臺·路易士)、路易斯·麥克尼斯,但《J·A·普魯佛洛的情歌》與早年譯文多有差異,當年所作《譯后記》[13]以及《對死的密語》與《譯后記》均未被列入,這也可視為早期翻譯與晚年翻譯分裂的表征。

從文獻整理的角度看,《穆旦詩文集》的處理方式有無意遺漏和有意遺棄之分:穆旦早期譯作未能被及時發現,可歸之為常見的文獻遺漏現象;但新中國成立之后的幾種譯作,看起來更像屬有意遺棄之列。

從出版時間看,蘇聯文藝理論家季摩菲耶夫的《文學原理》是穆旦從美國留學回來之后最先出版的譯著,當時曾被用作教材,曾多次印刷,實際印數在數萬冊(含單冊印數)。《別林斯基論文學》出版時間較晚,印數有限,但別林斯基是對當代中國文論產生重要影響的人物,該書的效應亦不可低估。對于這兩種翻譯行為,穆旦家屬及其譯作整理者顯然知情。

至于穆旦所譯匈牙利的班雅敏·拉斯羅的詩歌《匈牙利的春天》和印度的阿里·沙爾特·霞弗利的小說《恰赫魯隊長》,刊載于當時最為重要的翻譯類刊物《譯文》(即后來的《世界文學》),穆旦家屬及其譯作整理者也可能知情。[14]兩者都是從俄文轉譯過來的,底本來自1952年和1954年出版的俄語讀物——從俄文轉譯,時間相當之切近,且明顯包含了政治效應[15],這些都顯示了在新中國成立之后的文化語境當中,“俄語”之于其他語種所具有的價值優先性——援引蘇聯文藝理論或經典作家的做法,也具有更高的權威性。新中國成立之后,穆旦最初翻譯出版的是俄語文學理論作品。對英語文學作品(雪萊、拜倫、濟慈、朗費羅等人作品)的譯介文字中,也頻頻引述蘇聯文藝界與經典作家的評語,以證明其合理性,其依據也正在此——簡略說來,相關譯介文字的基本行文格局是既指陳其“局限性”,又強調其“合理性”,特別是蘇聯方面的合理認定。正因為時代語境的因素如此之突出,敘述的平衡性絕難達成。對“局限性”的指陳,對“革命話語”的篩選,往往占據了更為突出的位置。

所譯勃特·麥耶斯的《一九五三·朝鮮》來自1953年4月號的美國《群眾與主流》雜志,亦是當時國外最新的出版物。詩歌是“由在朝鮮的美國侵略軍的一個士兵寫的。詩中充分表現了一般美國士兵的厭戰情緒”——“一個國家變為廢墟,而我們/以夜晚的紅光照耀她的血。”這種“厭戰情緒”是一種帶有普遍意味的人類情感,與1945年底穆旦在“還鄉記”系列文章中所流露的“厭棄戰爭”情緒正相通,與新中國初期“抗美援朝”的時代語境則不能不說有幾分不合拍。

不過,總體說來,時代語境對穆旦翻譯行為的緊密滲透還是很明顯的。以此來看,盡管穆旦譯著以“譯文集”而不是“譯文全集”的名義出版,摒棄任何一種譯著均無可厚非,但摒棄兩種曾經產生重要影響的文藝理論譯著,以及從俄文轉譯過來、帶有很強意識形態烙印的文學作品,這類行為終究難免令讀者產生疑惑:與其說這類譯著已經失去了存留與傳播的價值,還不如說它們不那么符合穆旦的既有形象——盡管穆旦的其他譯介文字、日記等材料已經比較明顯地顯示了穆旦對時代話語的應和。

擴大到現代文學文獻的整理來看,作家全集或文集因時代語境方面的原因,不錄、節錄甚至改寫相關文獻的現象絕非個案,《艾青全集》(花山文藝出版社1991年版)、《馮至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以及《卞之琳文集》(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對相關文獻的摒棄或刪改,均可見出時代語境的變換給作家文獻整理所帶來的困惑與困境。

集體類文字、文獻權屬與歷史認知

有兩種穆旦文字可歸入集體類文字之列。一類是1946~1947年,穆旦曾在沈陽任《新報》總編輯,歷時一年有余。《穆旦詩文集》僅收錄署名查良錚的《撰稿和報人的良心——為本報一年言論年總答復》(1947年4月22日),曾在《新報》(1947年3月2日)發表過的詩歌《報販》也被收錄,但并非取自該版本。

從常理推斷,作為總編輯,穆旦在此期間所寫文字應該是比較多的。穆旦后來在交代材料之中曾經非常籠統地寫道:“根據地方新聞寫‘日日談’,(約二三百字),自覺頗受讀者歡迎。在新報期間,共寫社論兩三篇,有一篇是說不要跟美國跑的,大受當局(杜聿明)斥責。又曾登載中長路副局長貪污,并為文攻擊。副刊中也曾有反內戰的諷刺文字”[16]。查閱《新報》,“日日談”是常設欄目,主要為東北特別是沈陽新聞時事的短評,篇幅短小,一事一議,一般僅一二百字,長也不超過三四百字,偶有中斷,每天一則,偶爾兩則。文章應為報社同人輪流執筆,最初基本上未署名,后也僅在結尾署一字于括號中,有“金”“江”“庸”“維華”“平”“宜生”“華”“鏡宇”“宇”“紅”“莊”“紫”“河”“青葵”等。因為“金”為查良錚之“錚”的偏旁,這一類文字被認為由穆旦所撰,署名為“金”的約30篇,有《糾正魚肉鄉民的敗類》(1946年12月28日)、《樹立不收禮的作風》(1946年12月30日)、《商運大豆困難重重》(1947年2月7日)、《請制止官員逃難》(1947年6月5日)、《豈可縱容不法糧商》(1947年6月14日)、《失業青年向何處去?》(1947年6月16日)等。但其他的,如社論、攻擊貪污與諷刺內戰的文字,則無法準確查證。

另一種集體類文字是1960年代所進行的美國史翻譯。與前一類相比,這類的集體性質更為明顯。

約在1963年,穆旦曾被請到南開大學歷史系幫忙工作約三個月,參與俄文和英文的翻譯。此后又在南開大學歷史系負責美國史研究的楊生茂教授的邀請下,參與了美國南北戰爭資料的翻譯。這即為“文革”之后出版的《美國南北戰爭資料選輯》。[17]

看起來,集體翻譯的俄文資料已難以查找,但《美國南北戰爭資料選輯》初印達6萬冊,歷史稍久的圖書館都有藏書。這是為了閱讀美國史的人的需要,按歷史事件編譯了若干資料選輯,分冊陸續出版,該書是其中一種。“選輯”是帶有濃厚意識形態色彩的節譯,主要翻譯反映“奴隸主的殘暴統治”、資產階級與奴隸主合污以及黑人為解放事業而英勇斗爭的材料。署名參加翻譯的共有9人:周基堃、查良錚、陳文林、王敦書、楊生茂、李元良、張友倫、馮承柏、白鳳蘭。[18]不過,署名并未具體到相關章節,故實際分工已難以考證。

上述兩種文字,穆旦作品整理者的處理方式是不同的。《新報》時期資料,李方、張同道等人已經查閱到,且在相關場合有所申述[19],《穆旦詩文集》不錄,主要還是出于一種謹慎的考慮,即署名無法完全確證。美國史的翻譯,穆旦家屬顯然知情(穆旦藏書之中有此書),但相關文字均不述及,其動因應該與對季摩菲耶夫、別林斯基的理論文字處理方式相似,即不那么符合穆旦的既有形象。

穆旦的此類明顯帶有集體性質的寫作與翻譯擴大來看,實際上關涉到一些比較特殊的文字的歸屬問題。

其一,現代中國從事報刊編輯活動的人士,其執筆完成但未署個人實名(署不常見的筆名、化名、減縮名或署“編者”“記者”等)的相關文字,抑或是集體討論、個人執筆的文字,其歸屬當如何確定?再擴大來看,部分人士在單位或機構擔任職務期間所寫下的公務類文字,其歸屬又當如何確定?考慮到現代以來,從事過編輯活動或擔任過行政職務的文學人士不在少數,相關文獻的總量并不算少,這實在可說是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

不妨以沈從文、于賡虞的相關文獻資料的整理為例來簡要說明。沈從文曾投入相當精力來創辦雜志或主持報刊的文藝版面,可謂卓有成績的編輯家。其中如1946年10月新創的《益世報·文學周刊》,不僅直接署名主編,發刊辭《〈文學周刊〉開張》也有署名,這類文字自可確斷;但更早時期的文字,如《人間·卷首語》(該刊為沈從文、胡也頻、丁玲合編,以沈從文為主編)、《小說月刊·發刊辭》(該刊為沈從文、林庾、高植、程一戎編輯)、天津版《大公報·文藝副刊》的啟事、編后記、作品附記等資料(該刊1933年9月創刊,由楊振聲、沈從文編輯,事實上沈從文主持大部編務)[20],來自沈從文與他人合編的報刊,有的署名“編者”,有的未署名,盡管沈從文被認為是“主編”或“主持大部編務”,但其權屬問題并不清晰,《沈從文全集》徑以“編者言”為題收錄,也就可待推究。

相比之下,《于賡虞詩文輯存》的處理更為謹慎,編者在于賡虞全部文章之外,單列“疑似于賡虞佚文輯存”,其中就包括他所編輯的《華嚴》雜志《編校以后》兩篇(署名“記者”,該刊另一編輯為廬隱)以及《平沙》雜志的4篇編后記(未署名,該刊編務人員還包括汪漫鐸、葉鼎洛),《編者說明》對實際情況做了比較詳細的說明,因無法確斷,故作疑似案例來處理。[21]

其二,新中國成立之后,“集體寫作”現象乃至“寫作組”多有出現,如集體寫作文學史、批判文稿以及集體翻譯等。其對象選擇與實際文風帶有很強的時代烙印,署名問題有時也難以厘定(集體署名而非個人署名,或使用筆名、化名等),此類寫作現象日后往往面臨著歷史認知的問題,或按下不表,任其湮沒,或成為爭論不休的公案。此一方面,《回顧一次寫作:〈新詩發展概況〉的前前后后》可算是很有意味的一個例子。《新詩發展概況》是一本由“特定時代催生”的書,由北京大學中文系1955級、1956級學生謝冕、孫紹振、劉登翰、孫玉石、洪子誠、殷晉培六人,于1958~1959年共同撰寫完成的“紅色文學史”。五十年之后,五位依然健在的作者“對這一文本,連同這一文本產生的過程,進行清理和反思”——“主要不是做簡單的自我指責,不是站在對立位置上的意識形態批判,而是在參照思考的基礎上,盡可能地呈現推動這一事情產生的歷史條件,和這些條件如何塑造寫作者自身。這既涉及整體性的政治、文化氣候,也與個人的生活經驗、思想情緒相關”[22]。文獻權屬清晰(各章節均有署名),各位作者直面歷史且借此對歷史敘述展開反思,這類現象是比較少見的,但當事人日后在出版個人全集或多卷本文集時,是否樂于將其列入?這顯然還有待進一步觀察。

從上述情況來看,穆旦兩類帶有集體性質的文字未能歸總,既關乎編者、家屬的謹慎態度與歷史認知,也暴露了當下語境之中此類文獻的權屬問題。

檔案文字與未刊手稿

以上穆旦的集外文字都已公開發表或出版,雖有較大的查閱難度,但終究還是有跡可循的。相比之下,檔案文字與未刊手稿有賴于相關部門或家屬的解密,一般讀者一時之間顯然還難以察知。

穆旦生前所在單位檔案館所存穆旦個人檔案始于1953年從美國留學回來之初,止于1965年“文革”前夕。除了一些零散材料外,共有8份履歷表格或思想總結類材料。其中,所填各類表格有5份:1953年2月21日的《回國留學生工作分配登記表》、1953年6月的《高等學校教師調查表》、1955年10月的《履歷表》、1959年4月19日的《干部簡歷表》、1965年的《干部履歷表》。思想總結類材料有3份:1955年10月的《歷史思想自傳》、1956年4月22日的《我的歷史問題的交代》、1958年10月的《思想小結》。此外,南開大學相關人事、事件檔案也比較完備。此前,坊間關于穆旦生平經歷類材料文字極少,基本上都是穆旦家屬的回憶類文字。借助檔案材料,穆旦生平經歷之中若干晦暗不明之處得以澄清,穆旦與時代文化語境之間的關聯也得以恢復。

這些檔案文字,“思想小結”等屬檢討材料,“履歷表”中的陳述類文字基本上也是檢討語調,從中不難看出時代語境的面影——20世紀50~1960年代,思想改造政治運動頻發,檢討大面積出現,據說,1949~1957年即有過“六次檢討浪潮”。檢討有著群體性、規模性、頻繁性、相關性和連帶性等特點,文本形式則包括“自我批評”“自我批判”“檢查”“交代”“思想總結”“思想匯報”“學習總結”“自傳”等,以及“很多意在檢討而‘名不符實’的‘隱晦文本’”,如費孝通的《我這一年》,以及書籍序跋這類“更為隱晦的檢討文本”;檢討保存形式則包括“發表在報紙、雜志等媒介的公開文本”“向黨組織上交、當眾宣讀或在一定范圍內公開張貼宣傳的半公開文本”“秘密領域內的‘潛在文本’”——“當事人的心得、書信和日記”,此外,還有各種形式的口頭檢討。[23]以此反觀,《穆旦詩文集·2》所錄文字中,曾刊于《人民日報》1958年1月14日的《我上了一課》屬公開檢討,1959年1月1日至1960年3月23日和1968年10月26日至1969年2月18日間的“日記手稿”屬“潛在文本”,上述檔案文字則可歸入“半公開文本”,至于口頭檢討,可想而知也是相當多的。

從作家文獻的整理來看,較早的時候,檢討類材料基本上并不被錄入。但近年來,此類材料的整理與研究已呈現出新動向,被收進作家全集或專題出版,聶紺弩、郭小川、沈從文、王瑤等人的全集均有較多收錄。最引人注目的則當屬邵燕祥、郭小川等人的此類材料的處理:邵燕祥本人先是結合檢討材料,作《沉船》,勾描了一個知識分子如何“死在一九五八”[24];后又自行編訂《人生敗筆:一個滅頂者的掙扎實錄》,所錄主要為1966~1970年的“思想檢查”類材料。[25]郭小川的材料則由家屬整理完成,據說現存郭小川的檢查交代(小傳、自我鑒定、檢查交代等)和批判會記錄共有40余萬字,先是《郭小川全集·補編》[26]收錄“與作者生平、創作及思想關系密切的部分”,共約25萬字;稍后,又以《檢討書——詩人郭小川在政治運動中的另類文字》[27]之名專題出版。兩者在篇目上多有差異,統合起來看,應是囊括了郭小川絕大部分此類文字。而且,此一專題圖書封面有按語:“一位黨內高級干部的檢查交代”“本書獻給不愿出賣自己,堅守社會良知的人們”。圖書后半部分為“誰人曾與評說——審視郭小川”,錄有邵燕祥、洪子誠、錢理群、王富仁等人的文章,封底摘錄有洪子誠的文字:“他為了所犯的‘錯誤’和‘罪行’多次檢討,作出真誠的懺悔和反省,但始終堅持著心靈和人格的高貴。”以此來看,該書在展現特殊歷史材料的同時,也包含了家屬和編者對郭小川形象的塑造。

當代中國歷史風云變幻,相關政治文件或檔案材料的解密程度相當低,作家文獻的輯錄又往往止于寫、譯類文字,作家與時代語境之間的內在關聯往往難以得到有效透現。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與時代關聯緊密的各類政治材料的發掘,對研究有著顯著的推動作用。陳寅恪稱“一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問題,則為此時代學術之新潮流”[28]。《郭小川全集》甫一出版,即被認為包含了“新材料”,揭寓了“新問題”——按照洪子誠先生的說法,新時期最初幾年,“是郭小川最受讀者和批評家熱情關注的時間”,此后“逐漸退出詩界關注的中心”,似乎已經“失去在新的視角下被重新談論的可能”,但隨著包含了“大量的背景材料和詩人傳記資料”的《郭小川全集》的出版,“作為當代詩人、知識分子的郭小川的精神歷程的研究價值得以凸顯,也使其詩歌創作的闡釋空間可能得以拓展”;擴大到當代文學研究來看,它也“有助于更切近地了解這一時期文學和作家的歷史處境,和文學的‘生成方式’的性質”,推動“‘當代文學’研究的改善和深化”[29]

“檢討文化”已被認為是當代中國思想史的重要命題[30],“作家檢討與文學轉型”的探討囿于資料——檔案缺失或無法利用,往往困難重重,但也可說是當代文學研究新的學術增長點,已經并將繼續得到深入討論。[31]穆旦的這些檔案材料的進一步整理與研究,無疑也符合文學史或思想史研究的新動向。

至于穆旦未刊文稿,實際量并不大,但有一個受關注度比較高,即穆旦晚年所作、至今秘而不宣的敘事長詩《父與女》。該詩以知青故事為框架,可能是寫于1970年代中段。1977年初,穆旦在致友人信中談到,因譯了拜倫敘事詩《貝波》,“仿它寫了幾百行的敘事詩”[32],所提及的應該就是《父與女》。穆旦晚年可能毀掉了一些文稿[33],但《父與女》被精心收藏,應是穆旦有意想保留下來的。[34]后來,此詩曾在極小范圍的朋友圈內流傳過。由于一些原因限制,這里也不便對《父與女》展開討論,但考量其何以未收進《穆旦詩文集》,多半還是因為涉及“文革”人事,因“其觀點的鮮明和言詞的犀利”[35]而暫時不便發表——題材敏感性,家屬的戒備,個別知情人士的信息透露(主要是在海外媒介),這些都為晚年穆旦保留了某種話題性。但未刊手稿方面所出現的這種狀況,在現當代作家文獻的整理過程中,也屬常見現象,只是原因各不相同而已。

結語

總體來看,中國現代作家文獻仍然具有較大的輯佚空間。較多集外文的存在意味著作家既有形象面臨著新的調整——穆旦集外文的較多發掘,既能微調其形象,也能凸顯其與時代語境更為深入的關聯。其他作家集外文獻的較多發掘,此種效應也是相當明顯,比如隨著沈從文現代時期較多集外文的發掘,將其與全集中相關文章細致參讀,則可發現在那個“以《邊城》為中心觀照而得的沈從文‘文學標準像’”背后,“還存在著另一個更多苦惱的現代文人沈從文”,而這,乃是“理解沈從文半生的‘常與變’以至解放前夕的‘瘋與死’之癥結”[36]

輯佚成果的較多出現也孕育了現代文學文獻學工作的新動向,顯示了地方性或邊緣性報刊之于文獻發掘、時代語境之于個人形象塑造與文獻選擇的意義,也能凸顯集體類文獻的權屬、特殊時代文獻的歷史認知等方面的特殊效應。這些工作涉及現代文學文獻學的知識理念、操作規范諸方面的內容,無疑都是值得深入探究的。

(曾刊載于《文學評論》2017年第4期)

附錄 “穆旦集外文”名錄

以下所列,為2006年《穆旦詩文集》出版以來的各類“集外文”名錄,其中,部分詩文已先后收入《穆旦詩文集》(增訂版)(2014年)和《穆旦詩文集》(第3版)(2018年),但仍有較多闕如。這里將57種(類)材料全部列出(僅注明后兩版《穆旦詩文集》所收錄的情況,未一一注明重刊信息),一方面是作為本篇討論的背景材料,另一方面則是展現穆旦文獻整理的實績。材料來源包括楊苡、鮑昌寶、解志熙、陳越、李怡、楊新宇、陳琳、馬紹璽、宮立、湯志輝、凌孟華、司真真、戚慧、王岫廬、李煜哲等人的論文或所提供的材料。

1.查良錚:《笑話》,天津《大公報》1930年6月7日。

2.查良錚:《管家的丈夫》,天津《益世報·小朋友》,復刊第16號,1933年2月26日。

3.查良錚:《傻女婿的故事》,天津《益世報·小朋友》,復刊第18號,1933年3月12日。

4.穆旦:《這是合理的制度嗎?》,《清華副刊》第44卷第8期,1936年5月30日。

5.慕旦:《山道上的夜——九月十日記游》,《清華副刊》第45卷第3期,1936年11月2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6.慕旦:《我們肅立,向國旗致敬》,《清華副刊》第45卷第1期,1936年11月16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7.慕旦:《生活的一頁》,《清華副刊》第45卷第10期,1936年12月,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8.穆旦:《在秋天》,《火線下》第15號,1937年12月28日。

9.穆旦:《祭》,《益世周報》第2卷第3期,1939年1月27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10.良錚:《失去的樂聲》,《今日評論》第3卷第24期,1940年6月16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11.良錚:《X光》,《今日評論》第3卷第24期,1940年6月16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12.查良錚:《抗戰以來的西南聯大》,《教育雜志》第31卷第1號,1941年1月,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13.路易·麥克尼斯:《詩的晦澀》,穆旦譯,分11次連載于香港版《大公報》“文藝”副刊、“學生界”副刊,1941年2月8日、10~15日、17~20日。

14.Michael Roberts:《一個古典主義的死去》,穆旦譯,分3次連載于香港版《大公報·文藝》,第1230~1231期、第1233期,1941年11月20日、22日、24日;亦分兩次刊載于桂林版《大公報·文藝》第112期、第113期,1941年12月12日、15日。

15.查良錚:《光榮的遠征》,昆明《中央日報》,1942年4月6日、10日。

16.〔英〕臺·路易士:《對死的密語》(長詩),穆旦譯(有《譯后記》),《文學報》第3號,1942年7月5日。

17.查良錚:《國軍在印度》,昆明《中央日報》,1943年3月1日;其主體內容又以《中國健兒在印度》為題,刊載于《聲報》,1943年3月24日。[37]

18.〔印度〕太戈爾:《獻歌》,穆旦譯,《中南報》副刊《中南文藝》,1943年5月4日。

19.莫扎:To Margaret,《春秋導報》1943年5月25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第3版)。

20.查良錚:《苦難的旅程——遙寄生者和紀念死者》,《春秋導報》第2~4期、第6期、第8~9期,1943年5月30日、6月5日、6月10日、6月26日、7月10日、7月17日。

21.穆旦:《記憶底都城》,《文聚叢刊》第1卷第5、6期合刊《一棵老樹》,1943年6月,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22.〔英〕愛略特:《J·A·普魯佛洛的情歌》,穆旦譯(有《譯后記》),《楓林文藝叢刊》第2輯《生活與苦杯》,1943年7月27日。

23.穆旦:《大使從軍記》(譯文),《聯合畫報》第42期,1943年8月27日。

24.穆旦:《戰爭與兒童》(譯文),《聯合畫報》第45期,1943年9月17日。

25.穆旦:《日本北部門戶洞開》(譯文),《聯合畫報》第50期,1943年10月22日。[38]

26.穆旦:《武器可以決勝嗎?》(譯文),《聯合畫報》第71期,1944年3月17日。

27.穆旦:《格陵蘭鳥瞰》(譯文),《聯合畫報》第72期,1944年3月24日。

28.查良錚:《“次要”戰場在意大利》,《掃蕩報·軍事周刊》第10期,1944年5月8日。

29.穆旦:《美國人眼中的戰時德國》(譯文),《聯合畫報》第80期,1944年5月19日。

30.H.G.拉沙里夫:《MAQUIS——法國的地下武力》,穆旦譯,《聯合畫報》第82期第6版和《聯合畫報·副頁》第5版,1944年6月2日。

31.查良錚:《致曾淑昭》,1945年4月10日,已收入《穆旦詩文集》(第3版)。

32.查良錚:《贈別》,為1945年6月7日抄寄給曾淑昭,未見刊載,初收于《穆旦詩文集》(第3版)。

33.查良錚:《從昆明到長沙——還鄉記》,《獨立周報》第5期,1945年12月24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34.查良錚:《歲暮的武漢》,《獨立周報》第7期,1946年1月24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35.查良錚:《從漢口到北平》,《獨立周報》第7期,1946年1月24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36.查良錚:《從長沙到武漢——還鄉記之二》,《大公晚報·小公園》1946年1月24日。

37.查良錚:《回到北平,正是“冒險家的樂園”》,《獨立周報》第8期,1946年2月1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增訂版)。

38.查良錚:《北京城垃圾堆》,《世界晨報》,1946年3月2日;又以《北京城和垃圾堆》為題,再刊于昆明《中央日報·新天地》1946年6月9日。

39.查良錚:《初看沈陽》,《世界晨報》1946年4月7日。

40.良錚:《重來清華園》,《僑聲報·小聲》第19~23號,1946年5月23~27日。

41.良錚:《懷念昆明》,《中央日報·新天地》1946年6月14日。

42.查良錚:《致曾淑昭》,1947年3月18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第3版)。

43.主編《新報》期間的文字(待查證)。據穆旦的《歷史思想自傳》(1955年10月),此一時期“根據地方新聞寫‘日日談’(約二三百字)”,且“共寫社論兩三篇”。但從目前所查閱的資料來看:(1)署名為“金”、疑似由穆旦所寫的“日日談”文字有數十篇之多,但穆旦作品整理者未將其確證為穆旦的作品。(2)社論,目前僅能查證一篇。

44.1953年回國之后的各類材料,有數十種之多,包括南開大學檔案館所藏的系統資料和散見于坊間的資料。

45.周與良、查良錚:《致佟存德》,1953年4月14日。

46.〔美〕勃特·麥耶斯:《一九五三·朝鮮》,良錚譯,《大公報》癸巳(1953)年五月初七日。

47.〔匈牙利〕班雅敏·拉斯羅:《匈牙利的春天》,查良錚譯(有《后記》),《譯文》,1955年4月號;亦刊于(香港)《文匯報·文藝》1956年11月12日。

48.〔印度〕阿里·沙爾特·霞弗利:《恰赫魯隊長》,查良錚譯(有《后記》),《譯文》,1955年4月號。

49.查良錚:《致陸海塘》,1955年5月12日。

50.〔蘇〕季摩菲耶夫:《文學原理》,查良錚譯,上海:平明出版社,1955年。[39]

51.查良錚:《致中國青年出版社》,1956年9月20日。

52.〔俄〕別林斯基:《別林斯基論文學》,梁真譯,上海:新文藝出版社,1958年。

53.參與翻譯楊生茂主編《美國南北戰爭資料選輯》一書(上海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時間可能是在1960年代前期(不早于1963年),署名查良錚,但具體章節不明。

54.查良錚:《致陸智常》,1973年4月18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第3版)。

55.查良錚:《致陸智常》,1973年5月11日,初收于《穆旦詩文集》(第3版)。

56.《父與女》,穆旦晚年所作敘事長詩,具體寫作時間不詳,綜合相關信息,很可能是在1976~1977年。

57.查良錚譯:《〈父與子〉和六十年代的文學及政治的斗爭》,翻譯時間不詳。


[1] 嚴格說來,作家文獻全集或文集的出版與文獻校理的精確性之間并不平衡,文獻重校有相當大的空間。此一話題所涉及的面比較廣,擬另文展開。

[2] 相比于現代期刊目錄而言,報紙的文學類副刊目錄的編制工作還相當之零散,相關工作亟待展開。

[3] 本篇為2017年定稿,所述為到當時為止的信息,更確切的集外文名錄見本篇附錄。

[4] 據南開大學檔案館館藏查良錚檔案之《歷史思想自傳》(1955年10月)。

[5] 張新穎:《20世紀上半期中國文學的現代意識》,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1年,第194頁。

[6] 單篇譯文均未編入《穆旦譯文集》,所以這一狀況也可能有體例方面的原因。

[7] 《獨立周報》不少期數的第8版(副刊版)均明確標示了“文聚”字樣。

[8] 參見李怡《地方性文學報刊之于現代文學的史料價值》,《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0年第1期;劉濤:《緒論——民國邊緣報刊與現代作家佚文》,《現代作家佚文考信錄》,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解志熙:《考文敘事錄:中國現代文學文獻校讀論叢》,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解志熙:《文學史的“詩與真”:中國現代文學文獻校讀論集》,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

[9] 參見凌孟華《抗戰時期非文學期刊與作家佚作的發掘》,《現代中文學刊》2015年第4期。

[10] 分別為平明出版社1955年版、新文藝出版社1958年版。

[11] 參見易彬《“穆旦”與“查良錚”在1950年代的沉浮》,《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08年第2期。

[12] 查良錚譯《英國現代詩選》,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

[13] 《J·A·普魯佛洛的情歌》發表時,有《譯后記》;晚年翻譯時,詩名改為《阿爾弗瑞德·普魯佛洛克的情歌》,沒有《譯后記》,但譯有關于該詩的簡介。

[14] 我曾就這兩篇文章詢問過李方先生,他的答復大致為:家屬手頭上有兩文的復印件,但當時找不到出處,就沒有收進《穆旦譯文集》。

[15] 《后記》指出:班雅敏·拉斯羅讀到小學四年級即輟學,做過學徒、工人,才能“直到匈牙利解放以后才發揮出來”,1954年10月,曾隨匈牙利文化代表團訪問中國。介紹阿里·沙爾特·霞弗利小說時則援引蘇聯作家洪吉諾夫的說法:令人“回憶到早年的高爾基”,以及“萊蒙托夫所描寫的一些人物”。這里對作家身份、對寫作與政治(“解放”)關系的強調,以及援引蘇聯評價的做法,都明確包含了政治信息,在當時的文化語境之中具有某種典型性。

[16] 據南開大學檔案館館藏查良錚檔案之《歷史思想自傳》(1955年10月)。

[17] 據2006年4月11日,筆者與馮承柏先生的談話。

[18] 楊生茂主編《美國南北戰爭資料選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8年,第ⅷ頁。

[19] 2006年,南開大學文學院舉辦穆旦詩歌學術研討會期間,筆者曾與張同道先生交流過此一問題;李方先生稍后亦有《穆旦主編〈新報〉始末》,載《新文學史料》2007年第2期。

[20] 相關說明文字均據《沈從文全集·16》(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年)編者的注釋說明。

[21] 解志熙、王文金編校《于賡虞詩文輯存(下)》,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794~796頁。

[22] 謝冕等:《回顧一次寫作:〈新詩發展概況〉的前前后后》,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所引述的文字出自洪子誠所撰《前言》。

[23] 參見商昌寶《作家檢討與文學轉型》,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年,第7~29頁。

[24] 邵燕祥:《沉船》,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年。

[25] 邵燕祥:《人生敗筆》,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

[26] 郭小川:《郭小川全集·12》,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年。

[27] 郭曉惠等編《檢討書》,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01年。

[28] 陳寅恪:《陳垣敦煌劫余錄序》,《金明館叢稿二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236頁。

[29] 洪子誠:《歷史承擔的意義》,郭曉惠等編《檢討書——詩人郭小川在政治運動中的另類文字》,第362~364頁。

[30] 沙葉新:《“檢討”文化》,《隨筆》2001年第6期。

[31] 商昌寶的《作家檢討與文學轉型》是專書討論,既有總論《檢討:特殊時代的文化現象》,也分“反動作家”“進步作家”、國統區左翼作家和解放區作家,對朱光潛、沈從文、蕭乾、巴金、老舍、曹禺、夏衍、茅盾、胡風、丁玲和趙樹理的檢討進行了深入討論。近期的重要討論則有錢理群《讀王瑤的“檢討書”》,《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4年第3期。

[32] 穆旦:《致郭保衛》(1977年1月22日),《穆旦詩文集·2》,第224頁。

[33] 周與良:《永恒的思念》,杜運燮等編《豐富和豐富的痛苦》,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161頁。

[34] 據2010年5月12日穆旦次子査明傳給筆者的郵件:該詩“工整寫在幾張8開白紙上,折疊成小方塊放在一牛皮紙信封里,然后用圖釘釘在一個50年代由周叔弢拿來的木質掛衣架的圓盤底座的下面”。1980年代初,査明傳在清理該掛衣架時才發現此物。

[35] 何文發的《訪書錄》(刊香港《滄浪》1997年第8期)在談到1996年版《穆旦詩全集》時曾提到,“長詩《父與女》,因題材敏感,未能收入”。陳林在《穆旦研究綜述》(《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01年第2期)中,引述王自勉的《艱辛的人生·徹悟的詩歌詩人穆旦》(刊〔美〕《世界周刊》第804期,1999年8月15日),稱穆旦遺稿中有一首“因其觀點的鮮明和言詞的犀利,至今未能公開發表”的長篇敘事詩,雖未點明詩題,但很顯然是《父與女》。筆者所見,為穆旦友人所寄的打印稿,并有巫寧坤寫的后記。

[36] 參見解志熙《愛欲書寫的“詩與真”——沈從文現代時期的文學行為敘論》,《文學史的“詩與真”:中國現代文學文獻校讀論集》,第1~4頁。

[37] 凌孟華:《穆旦填補緬印從軍經歷空白的兩篇集外文芻議》,《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20年第4期。

[38] 以上三篇以及《MAQUIS——法國的地下武力》在《聯合畫報》第82期第6版發表時署名為“穆且譯”,根據王岫廬《穆旦時論翻譯佚作鉤沉(1943~1944)》(《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9年第4期)的討論分析,當是穆旦的譯作,“穆且”為誤署。

[39] 1953年12月開始,該譯著曾以《文學原理》分冊出版(共分三部),1955年7月首次出版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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