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魯元姑母!
- 朕未壯,壯即為變!
- 白刃不鄉饒
- 2367字
- 2025-03-22 23:56:44
翌日清晨,東宮呂太后頒詔:賜平陽侯曹參黃腸題奏一,金縷玉衣一,冥燈、冥器若干,許以諸侯禮葬之。
其令朝堂有司,議定曹參一生功過,擇一美謚,以彰其功。
而后便是平陽侯府舉喪,停棺七日。
這七日,便是朝堂內外公卿大臣、功侯貴戚登門吊唁的時間。
朝臣離世后,吊唁的先后順序,那也是有說法的。
尤其是生前還在丞相任上,且身為開國元勛的重臣,必然是東、西兩宮,也就是太后、天子最先吊唁,以表重視、哀思。
作為天子盈欽定‘代朕登門吊唁’的使者,劉恭自然是天還沒亮,就被張皇后給喚醒。
由宮人侍奉著,渾渾噩噩的洗漱完,劉恭也終于見到了自己的太子朝服。
——一身深藍色的長袍,一雙白底黑布履,一頂諸侯遠游冠,外加一柄并未開刃,偏裝飾品性質的佩劍。
穿戴整齊,在張皇后欣慰的目光注視下,抬高雙臂轉了一圈;
而后,由皇帝老爹派來的宮人,將一根孝帶系于額前,劉恭便算是做好準備了。
由母親送到殿門外,接過宮人遞上的三重天子節旄,劉恭便坐上了那輛破舊馬車,朝著不遠處的作室門而去。
只是車馬才剛出宮門,劉恭便趕忙下了車,快步朝不遠處的貴婦人跑去。
“魯元姑母!”
便見宮門外,一名衣著華麗,氣質淡雅的貴婦人,正等候在一輛馬車旁。
正是當今天子盈一母同胞的長姊:魯元長公主劉樂。
見劉恭小小一只,卻身穿太子朝服,額系孝帶、手持節旄小跑上前,魯元主劉樂臉上,當即便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蹲下身,一把將劉恭抱起來,順便將那桿足有三、四個劉恭高的節旄交給身旁女官,這才笑著捏了捏劉恭的臉頰。
“瞧這裝扮,也是做太子的人了呢?”
聞言,劉恭只靦腆一笑。
而后便稍抬起頭,望向姑母劉樂額間,那和自己一般無二的米白色孝帶。
“魯元姑母,也要去吊唁平陽侯?”
便見劉樂溫笑著一點頭,一邊抱著劉恭上了自己的車,嘴上一邊也不忘說著什么。
“母后抱恙,便讓我走一趟,代為吊唁。”
“本想著同皇帝一起前去,卻知皇帝也是讓恭兒走這一趟;”
“這才等在宮門外,好帶著恭兒同去。”
說話的功夫,劉恭已是被抱上了車,并于車廂內落座。
至于劉恭原先乘坐的破舊馬車,則原路折返回了宮內,許是向宣室殿的天子盈稟奏去了。
車馬自作室門外出發,沿著蒿街緩緩東行,朝著尚冠里的方向而去。
分別支在車廂兩側的兩桿節旄,卻是格外引人注目。
“如何?”
“做了太子儲君,可還歡喜?”
與劉恭面對面坐在車廂內,看著劉恭身上的太子朝服,劉樂心中沒由來的生出一陣憐愛。
就像是在后世,看到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奶娃,卻穿了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裝——劉樂心都要化了。
隨口一問,卻見原本笑容滿面,明顯歡喜異常的劉恭,剎那間便一臉失落的低下頭。
而后,便在劉樂疑惑地目光注視下,猶猶豫豫的開口道:“近幾日,父皇似是不大高興。”
“昨日,侄兒一時語失,父皇便發了好大的火。”
“母后都被嚇哭了,怎么安慰都止不住淚,夜半才睡下……”
聽聞此言,劉樂原本滿是姨母笑的面容上,也隨之涌上一抹唏噓。
幾欲開口寬慰,卻終只得暗嘆一口氣,旋即強擠出一抹笑容,將劉恭重新拉到懷中坐下來。
“恭兒莫怕。”
“皇帝,脾性卻也還算溫和。”
“只是有些話,能不當著皇帝的面說,便……”
話說到一半,就連劉樂都不免心中一陣煩悶。
也不接著往下說了,直接轉移話題道:“去吊唁過平陽侯,便帶恭兒回姑母府上如何?”
“前幾日,府上的黑犬生了窩崽兒,有白的、有黑的,還有灰黑雜白的,好生有趣。”
“若恭兒喜歡,便挑一只瞧得上眼的,帶回椒房養著,可好?”
知道姑母劉樂是在安慰自己,劉恭自也是乖巧的咧起嘴角,強顏歡笑著點了點頭。
只是劉恭這副摸樣,卻惹得魯元主劉樂不由又是一聲暗嘆,心中也頓感一陣五味雜陳。
劉恭,算是姑母劉樂看著長大的。
六年前,未央宮內的某位夫人懷胎九月,生下皇長子劉恭,旋即‘暴斃而亡’。
當時,天子盈雖還未大婚,皇后的人選卻已早早敲定:宣平侯庶女張嫣。
幾乎是在劉恭喪母的同一時間——甚至是更早的時候,東宮呂太后便已經決定,將劉恭抱給彼時,還未正式嫁給天子盈的張嫣去養。
只是當時,張嫣還不到十歲。
被抱給張嫣的劉恭,自然只能由宣平侯府的當家嫡母:魯元主劉樂養著、照顧著。
直到四年前,天子盈與當今張皇后大婚,劉恭才和‘母親’張皇后一起,搬進了未央宮椒房殿。
在那之后,劉樂也是借著‘入宮看望女兒張嫣’的說辭,三天兩頭來看劉恭。
此刻,看著從小在自己眼前長大的劉恭,小小年紀就因為這些‘大人的事’而黯然神傷,劉樂自然很是心疼。
但除了盡量安慰劉恭、哄劉恭開心,劉樂也沒什么其他的辦法。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早在太祖高皇帝五年,也就是十三年前,劉樂便嫁給了彼時的趙王太子張敖,做了張敖的王太子妃。
后來,趙王張耳薨,王太子張敖襲爵成為趙王,劉樂便做了趙王后;
再后來,張敖因罪失國,被貶為宣平侯,劉樂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同被貶為宣平侯夫人。
平日里,旁人敬劉樂一聲‘魯元長公主’,劉樂自然是心安理得的受著。
但像這種關系到宗廟、社稷——尤其是關乎到東宮呂太后,以及當今天子盈的事,劉樂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兩頭說、兩頭勸。
還就是女兒身,讓劉樂好歹能兩頭勸勸。
若是生得男兒身,劉樂別說是勸了——連長安都待不住,早就被封去關東做藩王了。
“就連嫣兒,都被皇帝嚇哭了啊……”
“恭兒究竟說了什么,竟惹得皇帝如此盛怒?”
對侄兒劉恭,劉樂自然滿是疼愛、憐惜。
至于住在椒房殿的另一位親人——庶女張嫣,劉樂更多的,則是出于當家嫡母的象征性關懷。
畢竟不是自己生的。
當年,劉樂嫁進王太子府時,庶女張嫣都已經能自己走路了。
聽聞姑母問起事由,劉恭思慮再三,終還是將昨日椒房,自己同皇帝老爹說過的話一五一十盡數道出。
說完,劉恭便忐忑不安的看著姑母劉樂,靜靜等候起劉樂的反應。
——要說這世上,還有沒有人能說動、勸動當今天子盈,那也就是這位一母同胞,曾與天子盈出生入死的長姊了。
若劉樂愿意勸上一勸,那天子盈就算仍不為所動,也總歸會收斂些、少喝些?
看著姑母劉樂陷入沉思的神情,劉恭心中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