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瀟瀟微微豎起耳朵,頭也不自覺地向前傾了傾,腳步也隨之慢了幾分。
“得了吧,吳哥。要不是老四提前透了口風,今天你恐怕得掀桌子了。”有人打趣道。
“還是林哥厲害。原本咱就盤算著三百萬的買賣,沒想到今天大家這一唱一和的,愣是多賺了一百萬。”有人附和著。
“別說了,車來了,咱們回學校吧。”林陌招呼著眾人上車。
一陣寒風吹過,宋瀟瀟只覺心口似有什么東西在轟然崩塌。
這...他們早就知道了?
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算計別人的人。
卻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被人算計的對象。
剎那間,委屈,痛苦,惱怒...種種情緒如潮水般從心底涌起。
宋瀟瀟十指緊緊地緊扣在手心,目光復雜地望著一輛輛出租車在霓虹中漸漸消失。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鷺島的東北端,五緣灣宛如一顆隱匿于都市喧囂中的璀璨明珠,散發著迷人的光芒。
游艇港周邊,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錯落有致。
玻璃幕墻在夕陽余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線。
港灣沿岸,繁茂的棕櫚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寬大的葉片發出沙沙的聲響。
當傍晚的余暉開始溫柔地籠罩這片海灣時,一艘艘游艇整齊地列陣而立。
潔白的船身被夕陽鍍上了一層熠熠生輝的金邊,高聳的桅桿直插天際。
此時,一艘豪華游艇上正舉行著盛大奢華的派對。
甲板上,水晶吊燈灑下柔和而璀璨的光芒,與那絢爛的晚霞相互交融。
穿著時尚的男男女女們穿梭其中,手中的香檳杯輕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在甲板的一角,一位專業的品酒師正在舉辦一場小型品酒活動。
宋時薪手持香檳,微笑著夸贊道:“妹妹,你這事干得不錯。
加上山海時代那個項目,年底董事會的時候,那些叔叔伯伯們恐怕不會再對我們有什么可挑剔的?!?
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宋瀟瀟側頭欣賞著夕陽沉浸在海面的美景,似乎沒有聽到自己哥哥的話。
宋時薪見狀,輕輕打了個響指。
不一會兒,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從身旁的評酒人群中快步走了過來。
“宋總,您找我有事?”男子恭敬地問道。
宋時薪微笑著介紹道:“妹妹,這位叫葉銘。
他畢業于慕尼黑工業大學,主修軟件工程,在回國前曾在諾亞科技集團任職。
有這樣的優秀人才輔佐,你這手頭上的項目必定能事半功倍?!?
宋瀟瀟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天穹之下那片絢麗的夕陽上,但那張緊閉的雙唇還是微微張開了。
“我項目里的人已經足夠了,這種頂級優秀的人才,還是你留著自己用吧?!?
語調平靜,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宋時薪輕輕揮了揮手,葉銘隨即轉身離開。
等人離遠后,宋時薪才繼續開口道:“我的好妹妹,你可不要不識好歹。
你我雖然在集團里持有相同的股份,但董事會里那些叔叔伯伯們會支持誰,那可是一目了然的。
再說了,父親臨走前,再三叮囑我們倆要團結,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要是我們之間真鬧出矛盾,怕不是要讓那些叔叔伯伯們鉆了空子。
到時候被踢出董事會,我們父輩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豈不是白白送人了?”
宋瀟瀟緩緩把目光從夕陽如血海面移開,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哥哥。
而后者卻絲毫不在意她眼中的憤怒,繼續說著那些刺人心的話語。
“還有啊,你照照鏡子。你這張臉長得是漂亮,但你就是個野...”
宋時薪話到嘴邊,突然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咳咳,總之,你要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宋瀟瀟狠狠瞪了宋時薪一眼,憤恨滿懷的她赤著雙腳往船下走去。
這時,她的嫂子墨商羽拿了一件外套走上前來。
“瀟瀟,這里風大,你把這件衣服披上。”墨商羽的聲音輕柔而關切。
宋瀟瀟接過外套,然而位于她身后的宋時薪再次開口了。
“我的好妹妹,你可得想好了。
不然今天這場派對,我和商羽怕是要陪著那些人應酬到很晚了。
畢竟沒了你那個項目,我得多找找其他機會。”
宋瀟瀟看向墨商羽,自從母親去世后,是嫂子一直默默照顧自己,過往片刻溫馨,讓她的眼神緩和了些。
“你讓葉銘去找許秘書吧?!彼螢t瀟低聲說道。
“還是我的好妹妹聽話,音樂響起來?!彼螘r薪歡呼道。
勁爆音樂聲響起,宋瀟瀟朝墨商羽露出一絲微笑。
“嫂子,沒事你早點回去休息,我學校還有事先走了?!彼螢t瀟輕聲道。
墨商羽垂眸看到宋瀟瀟那雙赤足,心疼不已道:“瀟瀟,你等一會,我去給你拿雙鞋?!?
然而,等墨商羽拿著鞋跑回來時,宋瀟瀟早已默默離開游艇。
白皙的雙腳走在岸邊的步道上,冰冷的海風呼嘯而過,可宋瀟瀟似乎沒感覺到冷。
她微微側頭,清澈的海水中倒映著她那張精雕細琢的容顏。
水中的自己,眼眶正在一點點變紅,剛才遭受的羞辱,就像過往無數次一樣,在心底留下深深的疤痕。
本以為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已經變得越來越堅強,可直到今日,宋瀟瀟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可悲。
親哥哥宋時薪是這樣,那個林陌也是這樣,他們總能精準地抓住自己的痛處,然后毫不費力地撕碎自己心中的防線。
宋瀟瀟抽了抽鼻子,失魂落魄地坐上車。
南大學院門口已經是深夜十分,路上往來的學生們寥寥無幾。
那些行走的人們,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這位衣衫不整的混血女孩身上。
一襲黑色長裙拖在地上,沾滿了灰塵與污漬,精致華美的裙擺此刻皺巴巴地貼在地面。
她的頭發凌亂地散著,幾縷發絲被寒風吹得舞動起來,貼在她蒼白如紙的臉頰上。
雙眼空洞無神,宛如失去了靈魂的木偶,只是機械地邁著腳步向前走著。
冰冷的地面上,她赤著雙足,每一步都好似踏在自己破碎的心尖上。
腳底傳來的絲絲刺痛,相較于心底翻涌的痛楚,竟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宋瀟瀟這般可憐兮兮,破碎不堪的樣子,很難不引人注目。
然而,她似乎沒在意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只是下意識地往新天地基地走去。
走到一半時,她突然停下腳步,自嘲地笑了笑,隨后又掉頭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
沒走出幾步,她想起林陌他們在街口的談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轉頭往新天地基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