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顏仲寬厲聲喝令,手中長刀寒光爆閃,親斬數名潰逃士卒。
其親衛見狀,齊聲暴喝,刀鋒所向,亦斬了許多亂兵。
周遭兵卒見此威勢,漸復鎮定。
眾軍卒其實心知肚明,主帥若亡,己身必遭連坐,方才不過一時驚惶,亂了陣腳。
許多金軍校尉與蒙古百夫長指揮之下,數百聯軍已對李宣形成合圍之勢。
李宣早有所料,并不慌亂,雙掌自箭囊各攝一把箭簇,倏然激射而出。
箭鋒所指,盡是那些軍中基層統領,以及格外悍勇之士。
轉瞬間,尸首躺了一地。
方才鼓勇前沖的士卒,見上官斃命,頓時氣餒,手持兵刃瑟瑟發抖,不復敢前。
然這須臾耽擱,忽必烈胯下千里良駒,便已奔出十余丈不止。
“放箭!”
與此同時,兀顏仲寬見狀,立刻向重新集結的數十名弓箭手下令。
金軍法度森嚴,蒙古更立連坐酷刑,違令者誅及親族。
故無人敢有絲毫猶豫,頃刻間箭雨傾瀉,全然不顧袍澤性命。
然箭矢及身,李宣廣袖翻卷,勁力吞吐間,便盡數格擋。
多數流矢反傷金蒙士卒,死傷枕藉。
李宣始終貼地疾行,正是防備箭陣。此刻見敵軍不惜同袍性命,當即縱身而起。
掌中再現兩把箭簇,寒星點點,直取弓手陣列。
“咻咻咻——”
電光石火間,數十弓手已折損三成。
然敵軍人多勢眾,須臾又聚起數十弓手。
李宣暗忖不可久戰,獨力終有窮盡,若內力耗盡或負傷分毫,恐將萬劫不復。
心念及此,當即催動踏雪無痕輕功,身形如流風回雪,似蛟龍出淵,足尖點處,兵卒顱裂漿迸。
幾個吐納間,已迫近數丈,同時運勁擲出數枚箭簇,直取忽必烈四肢。
“噗噗噗——”
“啊!”
“砰!”
箭簇入肉之聲未落,忽必烈慘呼墜馬之聲又起。
“王爺歿了,王爺遇害了!”
不知何人嘶喊,兀顏仲寬方才凝聚的軍心,登時土崩瓦解。
弓手與合圍兵卒俱亂作一團,惶然望向忽必烈奔逃方向。
卻見那匹神駒通體雪白無一雜毛,月華映照下,好似白龍所化。
主人墜鞍剎那,它竟人立而起,后蹄犁地丈余,硬生生止住去勢。
旋即回首探視主人。
忽必烈雖哀嚎不絕,仍強撐起身,踉蹌欲攀馬鞍。
近處兵卒見狀稍安,然遠處士卒不辨虛實,猶自高喊王爺死訊,場面愈發混亂。
李宣身法何其迅疾,未待忽必烈觸及韁繩,已飛身先落于馬上。
猿臂輕探,將其擒住,厲聲喝道:“忽必烈已為我所擒,誰敢妄動,立時掌斃之!”
這一聲暴喝貫注十成功力,聲若龍吟虎嘯,縱戰場金戈鐵馬之聲震耳欲聾,亦清晰傳入百丈內每個士卒耳中。
霎時間,萬籟俱寂。
李宣趁此機會抄起一支火炬,照出忽必烈裝束面容,再度厲聲喝道:“忽必烈在此,爾等誰敢妄動?!”
火光映照下,雖非人人得見其貌,但那親王冠服已昭然若揭。
一時間,三軍噤若寒蟬,連潰逃士卒亦呆若木雞,恍若中了定身咒。
唯柳生但馬守,仍與郭靖纏斗不休。
此人喪子之痛蝕骨,殺心熾盛,蒙古親王生死竟已不掛懷。
他只因奉趙無視之命,方潛入金蒙聯軍為幕僚,實則并非忽必烈或兀顏仲寬帳下之將。
此刻悲憤攻心,神智幾乎喪失,只欲取郭靖、李宣性命,對外界變故渾然不覺。
“休傷大帥,萬事好商量!”
兀顏仲寬驚魂甫定,竟不顧兇險疾步上前。
但他一走動,其親衛見狀亦隨之而動。
“全都止步!”
李宣當即喝止。
兀顏仲寬投鼠忌器,只得駐足,強作鎮定陪笑道:“少俠有何條件,但說無妨。”
“速令那東瀛武士退下!若其抗命,即刻派兵將之圍殺!不得放箭,若我師兄再添新傷,必叫爾等王爺原樣奉還!”
李宣疾言厲色。
兀顏仲寬命門被制,只得高聲喝道:“柳生宗主,請速罷手!否則莫怪本帥不講情面!”
及至此時,柳生但馬守方斂去三分癲狂。
喪子之痛雖噬心刻骨,然身為柳生新陰派宗主,他肩負著一族興衰。若命喪于此,非但亡子難以復生,柳生一族亦恐將式微。
思及此,他只得收刀退至陣后,陰鷙目光如毒蛇般鎖住李宣。
那眼中恨意滔天,若目光可化刀劍,李宣早已千瘡百孔。
“凡是阻我師兄弟間道路者,全部閃開!”李宣未待兀顏仲寬開口,已厲聲喝道。
兀顏仲寬無奈,只得再度依言傳令。
恰此時,楊過策馬而至,眾士卒竟無一人敢攔。
李宣見狀,指著忽必烈道:“此人穴道已封。若任何人敢有異動,立斃之!以我等性命換蒙古親王之命,更可解襄陽之危,值了!”
說話時仍是聲貫內力,猶如洪鐘大呂,三軍為之震懾。
李宣乃三人中武藝最卓絕者,更是脫困關鍵。若長久挾持忽必烈,無異作繭自縛,應對變故難免遲緩。
楊過亦是絕頂聰慧之人,未待明言已會其意,朗聲笑道:“世叔寬心,侄兒亦有妙計。”
言罷劍光一閃,斬斷韁繩,竟將忽必烈縛于胸前,而后縱身躍上神駒。
此般情形,縱有人膽敢冒險暗放冷箭,或突施刀兵,楊過固然生死難料,忽必烈卻也極難幸免。
“妙極!”
李宣面現笑意,撫掌大贊。
“稍后我與你郭伯伯共乘一騎,我等徐徐出營,切莫急躁。”
“世叔放心。”
楊過今日對這位少年世叔佩服得已是無以復加,聞言自是無不從命。
李宣挽韁前行,氣定神閑邁向郭靖,宛若信步閑庭。
至近前,郭靖慨嘆:“宣弟智勇雙全,遠勝于我。若我早思擒賊擒王之計,何至如此被動。”
楊過聞言卻道:“郭伯伯神功蓋世,若非為護我周全,豈會陷此重圍。”
李宣取九花玉露丸予郭靖服下,扶其上小紅馬,自身亦翩然落鞍。
“統統讓道,讓我等出營!待至轅門,自當釋放爾等王爺!”
李宣端坐馬上,聲若洪鐘。
事已至此,兀顏仲寬束手無策,只得喝令三軍退避,僅率親衛遙遙尾隨。
待行至轅門處,氣氛忽又焦灼肅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