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圣蘇說“明白”后，他正常多了，起碼不哀怨了。

前有柴爾獸形修復，后有南圣蘇消亡迫在眉睫，是時候送狩四白回去了。

閻一和狩四白走在回卜靈洞的山路上，頭頂是730馱著南圣蘇緩慢飛行的身影。

先不和南圣蘇肢體接觸，省得他瞎琢磨，主要增加些她和小烏龜的獨處時光。

骸骨龍的骨架在陽光下泛著冷白的光，而南圣蘇被迫趴伏在它的骨脊上，雙手緊緊抓著骨縫，生怕自己滑落，嶙峋的脊椎硌得他腹部生疼，可更刺眼的是腳下的畫面——

閻一和狩四白并肩走在山路上，貓尾巴時不時勾住小烏龜的手腕。

“看這個！”她突然躥到溪邊，掬起一捧水潑向狩四白。

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狩四白笑著躲閃，龜殼撞到樹干，震落一地茶花。

閻一趁機跳到他背上，得意地揪他耳朵，而少年只是無奈地托住她的膝彎，任由她胡鬧。

像一幅太過完美的畫…

南圣蘇的指尖無意識地摳進骨龍關節，斷腿的幻肢痛突然加劇。

他們連腳步聲都同步。

而他連站立都做不到。

狩四白突然指著天空說了什么，閻一便仰頭笑起來，貓耳蹭過他的下巴。

730恰在此時遇到氣流，猛地顛簸！

“唔！”南圣蘇的肋骨狠狠撞上凸起的骨刺，喉間涌起腥甜。

他咬牙咽下，獨眼卻仍固執地望向地面。

閻一正把一朵野花別在狩四白耳后，指尖沾著花瓣上的露水，在晨光里亮得像鉆石。

像她那夜替他分擔痛苦時，指甲掐進掌心掐出的血，也是這么亮。

當730第三次盤旋等待地上二人時，南圣蘇終于閉上眼。

風掠過他殘缺的觸角，傳來零碎的聲音：“慢點！我家小烏龜跟不上！”

被提到短處，狩四白明顯不滿。

“我才不慢！”

“呦，頂嘴？”閻一起了逗弄的心思，一臉壞笑：“昨晚咬我尾巴的時候怎么不否認？”

骸骨龍的魂火閃爍：“需要飛低些嗎？”

南圣蘇搖頭，把臉埋進冰冷的骨翼陰影里。

他的斷腿懸空，隨著飛行微微晃動，蒼白的皮膚被嶙峋的骨節硌出一道道紅痕，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滲出血絲。

但他一聲不吭。

他不敢抱怨。

現在的他，不過是閻一好心撿回來的累贅。

有些畫面，眼不見，心不煩——比如他永遠擠不進去的圓滿。

閻一偶爾抬頭看一眼，起初并未察覺異樣，直到730緩緩降落，骨翼收起。

“到了。”

閻一走上前，伸手想扶南圣蘇下來，卻在觸碰到他腰側的瞬間，感受到他肌肉猛地繃緊。

“怎么了？”她皺眉，低頭一看，南圣蘇的衣料已經被骨節磨得發白，皮膚上遍布細小的傷口，有些甚至結了血痂。

“你……”她喉嚨一緊，忽然意識到這一路對他而言有多煎熬。

南圣蘇避開她的目光，低聲道：“……沒事。”

閻一盯著他蒼白的臉，忽然有些煩躁！這蟲子怎么連疼都不會喊？

她輕輕抱起他，一起進入了通往卜靈洞的隧道。

踏入卜靈洞的瞬間，狩四白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族人們并未如預想般列隊相迎，反而神色復雜地看著他。

“四白。”龜族長老菏澤緩步上前，聲音平靜，“族長之位，需經試煉。”

狩四白愣住：“……試煉？”

長老點頭：“你和蓋婭需在‘星淵’中各自推演星象，更準確者，繼任族長。”

狩四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衣角，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閻一。

蓋婭是卜靈洞最優秀的雌性占星師。

而他，已經荒廢占卜之能太久。

閻一看出他的退縮，一把拽過他的手腕，貓瞳灼灼：“怕什么？你可是狩四白！”

狩四白苦笑：“可我……”

“你種的稻能解毒，你刻的星盤能預風雨…”她戳他胸口，“那個曾經被阿斯亞大陸稱作卜靈洞‘天選者’的小烏龜去哪了？”

狩四白怔住。

閻一湊近，壓低聲音：“還是說……你怕輸給蓋婭？”

狩四白的眼神逐漸堅定，龜殼上的靈紋微微亮起：“……我不會輸。”

閻一一笑，激將法對少年，永遠有效。

南圣蘇坐在石凳上，遠遠望著這一幕。

閻一對狩四白的信任、鼓勵，甚至親昵的小動作，都讓他胸口發悶。

他不該在意的。

他和她，本就毫無關系。

可當閻一轉身朝他走來時，他還是下意識挺直了背脊，仿佛這樣就能顯得不那么狼狽。

閻一蹲下身，指尖輕點他腿上的傷：“疼嗎？”

南圣蘇搖頭。

她忽然笑了：“撒謊。”

蟲族的痛覺是人類的27倍，他怎么可能不疼？

她還是俯身抱起了他，這樣，他能少遭點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