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啊，就你這個氣質身高長相，穿著高定都像山貨，還是別跟趙雯搶了。”

夜燈初上，海城某辦公大樓燈火通明，數間亮著微光的方塊連成線條，墜落在霓虹燈映照的夜里。

“商夭夭，這個活動你別去了。”

女人抓著手機，拍了下走神的那人，眉頭緊鎖似化不開的堅冰，片刻冷得徹底：“別給我裝傻，聽懂了就回家好好待著去。”

被喚作商夭夭的女孩肩膀縮了縮，一如既往的怯懦無措，睜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看人，無辜卻也實在沒個性。

商夭夭這孩子，就像是塊橡皮泥，你要什么樣她都有，可就是缺了那么點神韻。

“苗鷗姐姐，我知道了。”商夭夭面色微微發白，雙手捏著衣角，無意識揉捏著。

“那……那我就不打擾了，你早點休息。”她被罵了也不生氣，軟得誰都能踩上兩腳，怯怯地彎身撿起掉落的小包，掃了掃上邊的灰。

商夭夭動作很慢，似乎能看清她顫動的幅度，低下的頭沒再抬起來，匆匆跑出辦公室。

半晌，苗鷗揉著眼角靠坐在沙發上罵了句什么，又捏著手機撥通了電話。

海城的雪下得遲，今日卻是趕上了第一場。

商夭夭走出公司，一輛黑色商務車就停在外邊，敞開著車門，露出一張艷麗又張揚的臉，雪匆匆墜落，更顯得那人嬌艷。

“商夭夭？”嬌艷美人兒居然喊出了她的名字。

商夭夭臉有些紅，是被寒風吹的，她怔愣片刻，立馬反應過來小步上前：“安裕老師，有什么事嗎？”

她體質不好，不化妝臉色慘白，沒什么精神氣，好在還算白，平添幾分脆弱破碎。

她心底嘆了聲，本來今天找苗鷗也沒抱什么希望，同期的趙雯胸大腿長身材好，最近拍了大IP劇，正是公司運營造星的好時候。

盡管品牌方最開始定的是她，不僅在一周前臨時換成了趙雯，還拿走了借給她的衣服。

未免有些欺負人了。

不過，日子都是這么過的，你得意幾天，我得意幾天，總能活下去。

“要回家？哪個方向？”安裕微笑著，脖頸處的兔毛圍脖白乎乎的，像是綿軟的云朵，溫柔得包裹著暖氣。

商夭夭啊了一聲，連忙回答：“海月廣場那邊，不遠的，我坐公交車才半個小時。”她牽動嘴角露出笑容，眼睛彎彎的，討好謙卑得弓著身子。

“那邊公交車都停了，你不知道？”安裕讓開點位置，“剛好順路，上來吧。”

“啊？”商夭夭糾結了兩秒，實在是不好拒絕，何況對方還是前輩。

她順勢彎腰上車，關上透著冷風的車門，瞬間被車內的暖氣和香味包裹。

是女人香。

華信娛樂那位的品牌香水。

據說是那位同款，粉絲都跟發瘋了一樣爭搶，看網上的消息，一天就能賺上億。

出名真好。

“商夭夭，怎么這個點還在公司？”安裕拿過毛巾給她，是一次性的，雙手上的美甲透著熒光。

商夭夭手忙腳亂地接過去，模棱兩可地回答：“跟經紀人商量事情有些晚了，倒是安裕老師，你在等人嗎？”

大雪天開著車門，拉上她就走，總不會是在等她吧。

她還沒這么自戀。

小說里都是霸道總裁愛上我，商夭夭自認不是什么溫柔白月光，也不是什么全能馬甲女神，她就是個普通到極致的人，普通的農村家庭、普通的身材、普通的本科學歷，也就長相稍微好點，但比起娛樂圈的鮮花百多，卻算不上出色。

更何況，安裕也不是霸道總裁。

商夭夭禮貌地錯開視線，安裕一直很漂亮，是在公司里都很惹眼的存在，更別提她如今娛樂圈的地位，算得上頂流了。

安裕有一顆淚痣，很好看，商夭夭總覺得驚心動魄，安裕就好似畫卷上最濃墨重彩的那一筆。

“沒有。”安裕漫不經心地看著她，似乎是在思考。

車里氣氛歸于安靜，商夭夭不是擅長找話的人，但她覺得遇上安裕的機會實在難得，忍不住用余光注視。

靜默持續了許久，車子逐漸駛入她最熟悉的區域。

司機歪了下眼睛，商夭夭連忙湊上前指路：“您就把我放在那個路口，我家就在附近，麻煩了。”

“不麻煩。”他一腳剎車，商夭夭差點沒扶穩。

商夭夭呼出一口氣之后，一手打開車門，一手提著包，小臉紅撲撲的。

商夭夭露出不知道練習了多少次的笑容：“安裕老師，注意安全。”

細軟的聲音糾纏著風。

“你也是。”安裕撩了下女孩額前的碎發，臉上露出幾分疲憊，胳膊搭在車窗上，“注意安全。”

車子駛離了，商夭夭眨了眨眼睛，抬手碰了碰剛剛被香軟指腹觸碰的額頭，輕輕呼出一口氣：

“真香。”

美女都是香的。

她想起自己買的劣質香水，就像是塑料碰上了金子，就用她這個不懂行的鼻子，都能聞出來不一樣。

商夭夭拉著帽子兜住腦袋，她臉小，陷在帽子里幾乎瞧不見臉，小手縮進衣袖內，輕輕提著小包。

一步踏出，在雪花里壓出痕跡。

風雪總是壓在茅廬上，無人理會的小巷步履艱難，商夭夭拔出一腳，推開散落的樹枝，約莫是被雪壓掉的枝干。

便利店的光打在她身上，本不想有多余的支出，但她還是腳步一轉進了便利店。

便利店燒著炭火，腰上纏了兩圈肉的婦人端著電腦看電視劇，女主角她前不久還在活動上見過，本人瘦得嚇人。

屏幕上卻是肥瘦合適，機靈又優雅，像是一個驕矜的白天鵝。

“多少錢？”商夭夭隔著口罩啞聲問。

老板掃了一眼就精確報出數字：“十二，掃桌上的碼。”

待收款音效響起，商夭夭才轉身走進居民樓。

這算是老城區了。

手機里正放著苗鷗剛發來的劇本，她腳步一頓，敲響一扇門：“文小姐，給你帶了泡面和火腿，今天還要嗎？”

“夭夭？”

文音小姐是素蘭小區的新客，她并不年輕，氣質猶如空谷幽蘭，總是穿著淺色衣服，皮膚是病弱的白。

她笑起來，眼睛周圍鋪展開一尾尾細紋：“明早我會出門的，別再給我帶面包了，這倒顯得我不懂事了。”

商夭夭不理會她柔和的笑，擺出嚴肅的模樣：“文小姐，您要是肯早上出門吃早飯，也免得我擔心。”

“哎喲——真是的，我知道的，過些日子我丈夫就來了，到時候一定給他介紹介紹你這個愛管閑事的小丫頭。”文音拉住她的手，露出身下的輪椅。

她半身殘疾。

商夭夭自然地推著輪椅往內：“文小姐，天天請阿姨打掃衛生怎么不請個阿姨給你做飯？而且你這種有錢人家，怎么來這種地方租房住，市中心可熱鬧許多。”

“……”

文音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笑，仿佛在透著她看什么。

“熱鬧的地方人太多，活著太累。”

商夭夭嘆了口氣：“我這輩子的夢想就是在城中心買套自己的房子，不用很大，只要能有張床，有個小廚房，再有個大餐桌，那就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