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二十多天前。

深夜。

武當紫霄宮。

“遠橋、蓮舟，你們明日便要出發了，剛剛我跟你們說的話，可記清楚了？”張三豐背對他們，輕聲言道。

這一趟明教之行，他心不安。

這些年，他七個弟子，老五性情太過剛烈，為全大義自刎。老三早些年遭遇不測，全身癱瘓。

七名弟子，只剩五個還全乎的。

他雖然不覺得自己老了，但也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所以，他把宋遠橋跟俞蓮舟叫過來再三叮囑了一番。

一身道袍的宋遠橋跟俞蓮舟皆點了點頭，隨后十分恭敬地拱手行禮：

“弟子謹記師傅教誨！”x2

張三豐輕輕嘆了口氣：“行走江湖，大義很重要，性命也很重要。老大，我知道你不愿聽為師的，但是老二，你卻不能也不聽為師的。”

“為師年紀大了，老六他……”

宋遠橋暗暗嘆了口氣，他的正直已經刻在了骨子里。但是今晚師傅卻跟他說，正道也好邪道也罷，心中無愧就好。

至于方式方法，不必拘泥、也不必死板。

他不認可，盡管這些話是張三豐同他說的，他就是這么一個正到發邪的人。

俞蓮舟就比宋遠橋靈活多了，他的腦子也好用許多，不然怎么能自創武功虎爪絕戶功呢？

他點了點頭：“師傅放心，這次、我們怎么去的，就一定會怎么回來！”

張三豐轉過身來看了看自己這兩位得意弟子：也許老二更適合做下一代的武當掌門？老大、當個鐵面無私的賞善罰惡長老倒是挺好的。

不過這些話，他沒有說。

“好，怎么去的，就怎么回來！”

說完，他的身形在宋遠橋跟俞蓮舟面前慢慢變淡，直至消失不見。

張三豐再度出現之時，已經到了宋青書的住所。

武當第三代，他也得叮囑一番。

剛到，就發現宋青書在收拾東西，隨后鬼鬼祟祟地往山下走。

三代弟子中的老二、方圓，正站在山道最上方，看著慢慢下山的宋青書。

張三豐好似化作了一陣風，出現在方圓面前。

一陣交談，他方知宋青書要獨自一人前去。

他沒有阻止，也沒有必要阻止。

他只笑了笑：武當第三代還是有那種有魄力的弟子的。

勉勵了一番方圓之后，他便回到了住所。

秋風落，落葉飄。

張三豐閉上了眼睛，卻怎么都睡不著。

他看向窗外，看向窗外的落葉，看向窗外的月、窗外的星。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越皺越緊。

他輕輕一拍床板，身形一個翻轉朝著地面落去，腳下踩了一下地板之后，再輕輕一點，人已然飄到了滿是銀輝的院子里。

抬頭望月。

他開始掐訣，他的手指姿勢飛快變化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身形突然變得有些不穩，他的身體也變得有些佝僂了。

此刻的他，好像真的變成了百歲老人一般。

不過，他的腰彎了，他的腿沒有彎，他依舊站著。

他咳嗽了兩聲：“老子算自己的弟子為什么這么大的反噬？你他娘的，老子又不是算自己！”

他抬眼瞪了瞪老天，隨后邁著蹣跚的步履朝著寢室走去。

翌日一大早。

張三豐站在大殿廣場上，看著武當的弟子，看著他們開始下山。

之后，他便宣布開始閉關，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打擾。

將門中一切事務都交給俞岱巖之后，他便也跟著下山了。

張三豐很強，不管是內功還是外功亦或者是輕功，他都修煉到了化境。

另外，他入道了！

這個道是武道，也是仙道，由武道入仙道。

只可惜，他在仙道上的路，走得并不遠。

上天入地，他做不到；千里殺人，他也做不到；他甚至都不會飛。

但是他會道術！

什么叫做道術？

五行法術、陣法、馭風之術、禁制之術、占卜之術、煉器之術、煉丹之術……

道術種類比武功多了不知道多少。

不過會道術也不是無敵的，就好比現在的張三豐，若是一兩百名一流的武林高手圍攻他，他也得跑。

不過要是一個個地殺……

張三豐會的道術不多，不過他學得好，學得精。

所以早年他那個便宜師傅玄靈道人對付十三幻天姬的時候，他也算是露了臉。

他現在施展的是幻身術，他之前慢慢消失在宋遠橋跟俞蓮舟面前便是用的此術。

瀟灑，且能隱匿身形。

只要他的動作不太大、不攻擊別人，一般的武林高手根本發現不了他。

只可惜，他不會馭風之術，他的便宜師傅玄靈道人也不會馭風之術，甚至這個世間都沒有人會馭風之術。

不然馭風之術搭配著幻身術，他便能隱身飛行。

他先是施展了一道輕身術，隨后再施展梯云縱踏階而行，這樣消耗真氣的速度就慢了許多。

他的腳尖在空中連點，整個人已然拔高了十幾丈。隨后他一步就是兩三丈，他的身形快得好似幻影一般。

此前，他也試過踏得更高，但是一股無形之力總是把他往下吸引。他發現了一個事情：自己距離地面越遠、消耗真氣的速度就越快。

再之后他每每施展踏階而行就保持著差不多十幾丈的高度，這樣不會被大樹遮擋前路，而且消耗真氣的速度他也扛得住。

行至一百多丈距離，他施展千斤墜朝著地面快速砸了下去。

然而，他的腳掌落在地面上，竟然連一絲塵煙都沒激起。

“這馭風之術，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老子我學會了馭風之術，就不用這梯云縱了。”

“踏階而行，說是跟飛似的，可惜每隔個一百來丈就得落地借力。”

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到了，估計得崩潰。

踏空而行一百多丈，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輕功啊！

第一天，他跟上了宋青書，宋青書無事發生。

第二天，他跟上了武當大部隊，大部隊無事發生。

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武當的大部隊遇到了一些麻煩，不過有宋遠橋俞蓮舟他們在，所以麻煩就變成了小麻煩。

宋青書也遇到了一些麻煩，張三豐本來打算出手的，可是宋青書讓他省心了。

不知不覺間，宋青書到了蘭州，他也到了蘭州。

他見到了那個元朝的郡主，他見到了玄冥二老，他很想出手一掌拍死他們兩個。

當然，還有那個元朝韃子郡主。

但是他沒有，因為他背后還有武當。

他可以跟朝廷作對，武當不行。

另外，他雖然很強，但是他畢竟不是仙人。

若是遇到千軍萬馬沖鋒，就算是他，也得死。

看完宋青書，他又折了回去去瞧自己的弟子們。

就這樣，周而復始，來來回回，張三豐只覺得自己這二十來天好像老了十幾歲一樣。

他抬頭望了望遠處的雪山，不由得嘆了口氣：“你小子跑的倒挺快，你爹跟你師叔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太磨嘰了，累死老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