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大聲地笑著，他伸手拍著自己的肚皮，奢華的綢緞衣服下一陣肉浪翻滾，讓人直視都有些犯嘔。

“放心，放心，黑松領擔不起軍方給的份額，他們沒有完成的能力，也就沒法接下訂單。到時候自然是勞倫斯大人的白石城無奈承接。”莫爾的笑聲又尖又細，“等我們北鷹商會入駐白石城，穩固一下商路，黑松林的東西也能銷往王國內陸，到時候大人的金庫可就，哈哈哈哈哈！”

勞倫斯陪笑著，看似瞇起的眼里眼珠子滴溜溜直轉著：“當然，能和貴商會合作是我們白石城的榮幸……就是不知道，莫爾閣下究竟是如何讓黑松領——我不是懷疑啊，就是比較好奇，因為他們的工坊確實很出色，最初的鐵匠都是班杰明從王國都城帶過去的……”

“哈哈，鐵匠？鐵匠技巧好有什么用，無非是刻印個符板，就算有200分的能力也沒地方發揮。但……如果沒了鐵，他們又怎么拿的出貨呢？”商人露出陰狠的神情，“我直接讓人把他們的礦洞給炸了，看他們憑什么接訂單！”

他沒發現面前的老人表情一瞬間僵硬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還兀自在笑著：“我可是拿了三張高階土系卷軸，這筆錢講道理是該你們白石城出的，不過呢，就算是送你了……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哈哈，我好得很。”勞倫斯尷尬地又笑了幾聲，迅速換了一個話題。

推杯換盞許久，當莫爾喝得盡興、攬著看中的舞女回住處去了之后，老人快速回到市政廳，喊來了自己的心腹。

“我們礦洞的礦物產量怎么樣了？”

“城主大人。”心腹猶猶豫豫道，“產量已經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現在挖一天一大半都是石頭，白石礦洞的資源可能要被挖完了……”

須發花白的老人呆愣許久，頹然地向后靠去，揮了揮手示意心腹離開。他坐了很久，慢慢俯下身，鉆到了自己的辦公桌下，將地毯揭開，掀開其下的一塊木板，在里頭緩緩掏著……

……

黑松領的城墻上，兩臺弩車并排而放，相距不過五步的距離。數十名青壯年圍站在一臺弩車旁，瞪著眼睛目不轉睛看著少年的操作，唯恐漏過其中一步。

“輕型弩車，操作難度較低，事實上一個人也可以完成裝填——發射的工序，三人分組的目的，一是為了提高效率，二則是為了以后做準備。”

少年邊操作邊講解著，還不忘給人畫大餅，“我們以后肯定不會駐足于黑松領，輕弩也會換成重弩、魔法弩，還有投石車，甚至是魔導炮。一個穩固的班底能夠在熟悉新事物的時候事半功倍。”

他說話間，一根弩箭已經裝填完畢，上緊的絞盤令得弩弦緊繃，鋒銳的寒光隨著他在弩臂上一推，車身轉動間，畫了一個圈。

嚇得身旁的青壯年們都后退一步，深怕年輕代領主一個失手按下扳機——這玩意兒可是可以射穿梟獸的，他們的血肉之軀根本扛不住！

“一人負責絞盤，一人負責裝填、控制弩車前進后退，另外一人則要統領一切，并且主要負責瞄準。”羅賓慢慢道，“你們要逐漸養成默契，做到在五秒內完成一輪射擊——別這樣看我，這個要求很低，你看……”

他說著突然扣動扳機，銀光才剛剛激射而出，他已經俯身將新的一枚弩箭裝入，幾下便上緊了絞盤，做好了射擊準備。

身旁眾人目瞪口呆。

“這是基礎中的基礎，接下來就是強調命中率，每個人都要提升自己的瞄準能力，當然這個也講究天賦。好了，說再多也不如多練習，現在按照三人一組排隊進行弩車實操練習，弩箭可以隨便射，這玩意兒不值錢，我們的工坊隨隨便便就能打造出一堆。”

羅賓讓開位置，青年們愣了片刻后，立刻蜂擁上前，最終兩組人搶到了弩車的使用權，美滋滋地開始試用練習。而其他人只能眼巴巴看著，還沒等他們有什么動作，就已經亂七八糟喊了起來：

“絞盤不是這么絞的，你這發力動作都和代領主大人的不一樣！”

“裝填的時候不要按著扳機，不小心射出去怎么辦！”

“快點，該換人了！”

青年們鬧得熱火朝天，凱恩斯竭力維持著秩序，但這時候哪還有人管他。最后還是桑德厲聲以罰跑為威脅，才讓青年們安靜下來排隊——當然，還是少不了暗地里的碎碎念。

“羅賓少爺。”桑德維持完秩序，趕緊跟到羅賓的身邊。他滿心都是疑惑，少年教學時的輕松寫意是一方面，但更關鍵的是他畫的那些“餅”。

“工坊后續會將剩余的八臺弩車交付，但按照您的分組，還有五組人將沒有弩車使用，這樣……”

“輪替使用，實戰的時候不可能保證每個班組都不出意外，輪不到弩車訓練的就加強基礎身體素質訓練，哦……還有，去工坊學習弩車的安裝、修復。”

“是，我明白。”桑德應聲道，跟著少年又走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問出那個想了兩天的問題：“少爺，您組建這支隊伍……并不是只準備用于城防吧？”

“哦？”羅賓斜眼瞥了他一眼，卻沒有反駁他的話。

“我在北齊庫爾平原的戰場上看到過，那些大軍團專業的戰爭機械隊伍，就是類似的分組方式……您是打算？”

他隨即噤聲，因為少年將食指豎起在唇前，搖頭示意。

“現在只是初期的訓練，還沒必要想那么多，只會徒增心理壓力。”羅賓緩緩道，“當然，估計也不會太遠，可能十天半個月內……”

他沒有說完，目光遠眺，看著城墻外。

砍倒的圓木堆壘在城外空地上，已經肉眼可見地空出來了相當一塊區域，以至于視線都開拓了許多——雖然在此之后依然是屬于黑松林的無盡黑暗。

而在他的凝視下，又一棵黑松木歪斜倒下，躲開的領民歡呼著碰杯慶祝。

杯子里裝的是黑松林自釀酸澀的酒，倒下的是黑松領黑暗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