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033:少女提刀盛會近
- 烽起晉末
- 遼東騎影
- 2681字
- 2025-04-15 21:00:00
昭陽殿內,司馬熾將信報輕輕丟在案幾上,嘴角泛著冷笑。他的心腹大臣中書令繆播垂首侍立在旁,檐角銅鈴在穿堂風中叮當作響。
“交州至洛陽三千余里,消息竟能在司隸傳得沸沸揚揚?呵,這世上竟還有‘五千年未有之美女’,那得是何等天香國色,連朕都跟著好奇了呢……”
司馬熾輕輕哼了一聲,目光掃過殿外被晨風吹得嘩嘩作響的宮槐,“市井流言驟起,同時提及太子妃與世子妃,倒像是有人要利用朕,去逼著交州站隊。”
繆播向前半步:“陛下明鑒,臣亦如此覺得。故而,臣意朝廷可不做理會。”
“不做理會么……”皇帝眉峰微動,卻是漸漸攢出深深的川字紋,“太傅剛剛表奏,要任瑯琊王出鎮建業...”
益州已失,寧州已棄,西南半壁早已脫離了控制,但好在這兩地也并未歸于司馬越之手。可若是交州表了態,卻歸于司馬越麾下……
揚州、荊州現在都唯司馬越馬首是瞻,交州不保則廣州必失,屆時大江之南將不再奉迎皇命,而是盡入權臣彀中。
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青瓷茶盞,盞中茶湯早已涼透。
繆播輕咳一聲:“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
殿內陷入沉寂,三足青銅獸爐騰起的青煙微微顫動。
是啊,形勢比人強,自己雖然貴為皇帝,可又能做些什么?江南已是鐵板一塊,他又能從何處破局?
“愛卿自去吧,朕,再想想……”看著繆播躬身退下,司馬熾忽然起身長長嘆了口氣。
拳頭砸在案幾上,瓷器震動的聲響格外清脆。
洛水頗緩,靜靜向東流淌。
岸邊的地塊兒里蒸騰著草木腐熟的淡淡氣味。
趙峰赤腳踩進曬熱的泥土里,腳背上青筋如同暴起的蚯蚓,犁鏵破開板結的土層時發出骨節斷裂般的悶響。
此時尚無曲轅犁,直轅犁又粗又大需要兩頭牛才能拉得開,想要深耕犁土再節省畜力就只能上人了。
兩頭牛當先開路,除了趙峰旁邊還有另一個身體頗強健的流民跟隨,將犁繩壓在肩頭,汗珠順著溝壑縱橫的脖頸滾落,在烈日下折射出細碎的銀光。
趙峰咬牙向前,覺得沒什么不知足的。
自小他受到的教育都告訴他要知恩圖報,現在有人能給他吃喝,保他不死,他不過就是出賣些力氣而已,這很公平。
一飲一啄,俱是前定。
在他的帶動下,河內流民的進度漸漸超過了其他幾隊流民。
同樣是在拉犁的楊秀忍不住瞥了趙峰一眼,暗罵對方當真是牛一樣的死腦筋,為了“考成”居然這般賣力。
云真此時也在拉犁,累得直喘粗氣,看向趙峰虬結的肌肉眼里多是羨慕。
他先前很多組織調度的方法在此時卻用不出來。耕犁和牛都在那里,現在比的就是氣力大小,賣力與否。
經過上次的風波后,所有流民現在俱都安定的很。
每日里沒有旁的心思,只想著努力做個好考成。隨著勞作漸長,他們驚喜發現祖陽批給他們的糧食竟是在逐步增多的。
能吃飽,有著落,眾人對祖陽和門客的安排便不怎么打折扣。有了耕牛后,整體進度飛快。
流民們吆喝著揮動荊條,牛背與人背上同時勒出暗紅的血痕。泥浪翻卷處露出半截發黑的草根,像溺水者枯槁的手指,被鐵犁無情地碾成碎末。
祖陽從祖家塢趕到時正看到這一幕,在田地間不由得靜靜打量了一會兒,視線在趙峰的身上多有停留。
接觸太淺,他現在還看不出此人到底是重信重恩,亦或是奸詐的偽裝。未來還有待觀察,亦或許可以試探一番?
盯著需要兩頭牛、四個人扶持的直轅犁,祖陽微微搖頭,心中泛著思量:未來的農業革命勢在必行,但不是此時,否則反倒容易惹來麻煩。
大致盤算了下進度,祖陽將婉兒和幾名門客喚到近前,今日他還有不少事情,不能在地里耽擱。
見眾人圍了過來,他開口囑咐道:“今日便開始燒草鋪灰,不要想著一次燒完。犁地進度如何便燒到何處,仍舊漸進著做。
“另外,武家那邊除草的進度也要加快些,人家連耕牛都借過來了,咱們得如自家地塊一般上心。”
門客們點頭應允,又一一和祖陽匯報著各個地塊的進度。聽了一會兒后,他便騎上了馬匹忍著大腿內側的疼痛行向洛陽。
婉兒看著祖陽的背影,輕輕活動了一下腿腳。
此時,深蹲、蛙跳帶來的酸痛仍舊在折磨著神經,讓她只是動一動便覺得難忍,連早上跑步都是咬牙才跑完的。
可低頭想了想,回憶著公子肩上的傷,她還是鼓起勇氣去找了石三。
“石叔”小女婢低聲開口,石三抱著刀轉過身來,對她露著笑容,目光中帶著些許探尋。兩人隨著祖陽一起行動了多次,可互相間卻少有交談。
“能教我練刀么?”
“為什么要學刀?”
“我想學學武藝,能夠保護公子。”
石三打量了一下女孩兒,并未急著拒絕。他沒有多話,將懷里的環首刀連鞘遞了過去:“雙手握持,手臂打直,看看能擎幾時?”
婉兒雀躍著接了過來,只覺得手臂猛地一沉,整個人都跟著踉蹌了一下,險些讓刀鞘墜地。
石三的環首刀乃是東漢形制,與當今士子間流行的短刀窄刃大大不同。刀身全長二尺六寸,重五斤七兩,是能用作拼殺爭斗的利器,而非花把式們的裝飾品。
婉兒雙手握持只是堪堪能把刀擎起,將雙臂打直久了,更是全身都在微微抖動。
石三抓住了刀鞘,搖頭道:“膂力太弱,女娃兒便學繡花、紡布。舞刀弄劍這事,不是你該碰的。”
婉兒咬著下唇,沒有松開刀柄。她拋開腦中些許挫敗,對石三懇求道:“石叔再給我個機會,我可以的。”她頓了頓,補充道:“我必須學得!”
石三看著女孩兒的眼睛,搖搖頭到底是松開了手掌。
遠處的耕作熱火朝天,流民們喊著號子,一片片的土地被鐵犁翻開。門客組織著其他人將曬干的荒草鋪在翻開的土地上,隨后安排焚燒。
草木燒灼產生了不少煙塵,味道也漸漸發散開來。
視線中,數道煙柱沖天而起,婉兒站在田畝外,嗅著這些氣味,倔強的一動不動,將手臂打得筆直,臉頰的汗水不斷滾落。
“聽公子說,那姑娘與我年齡仿佛,她能如此厲害我一樣可以。要對公子有用才行!”心底反復念叨著這些話,全身肌肉酸痛和疲憊的痛苦便仿佛能小上不少。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三忽然再度拿住了刀鞘,對她道了聲:“松手。”
婉兒愣了愣,松開已經捏的發白的手掌,卻發現兩條手臂僵硬得一時無法彎曲。石三用刀柄在她大臂上按了按,微微搖頭,看著婉兒眼中的失望一閃而沒。
到底還是不行么?
婉兒忍著沒有哭出來,想跟石三說聲謝謝,可剛要張嘴便覺得鼻子一酸,于是強忍住不再出聲。
這時,石三忽然對她道:“環首刀不適合你,女子天生力弱,不論劈砍還是招架你學刀都沒有優勢。不過,你這女娃心性不錯。若你想學,明天我可以教你另一種兵器。”
還有機會?
婉兒猛地抬起頭,眼淚很不爭氣,混著汗水滾了出來,但那顆小巧的虎牙卻從唇邊露出了小小的一角。
洛陽城,司空府。
祖陽跳下馬來,把韁繩交給了門子牽引,自己稍稍擦了擦汗水。
寬袍大袖和綸巾、束腰并不適合騎馬,只是祖陽沒有旁的選擇,整個祖家都沒有一輛廂式馬車。
舒緩了一下身體上的疼痛,他邁步走了進去。
今日,王昱邀請諸多好友于司空府上清談玄理,武鳴、李釗還有常山王司馬珩俱會到來……
皇帝、荀崧、司馬珩、王昱、交州刺史現在都在局中,他需要補上計劃里關鍵的一環——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