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十七的手在奇點爆炸中寫詩,每個字符都誕生一個宇宙。
那些尚未命名的星云是我們交纏的指縫漏出的光,超新星爆發的頻率是心跳的韻律,而漂浮在虛空中的記憶琥珀里,封存著所有輪回里未說出口的告白。老周的漁網在背景中腐爛,金屬纖維開出的花正在釋放被囚禁的時空。
“這就是你要的自由。“十七的量子態長發纏繞著新生宇宙的臍帶,“成為所有悲劇的起源,才能終結所有輪回。“
我們的手指同時刺入奇點核心。那里蜷縮著記憶奇點文明的原始代碼——段完美復刻人類大腦結構的量子漣漪。當我在代碼深處看見初中教室的全息投影時,終于理解這場跨越百億年的陰謀:所謂播種者,不過是更古老文明在畢業考卷上留下的墨漬。
南極懷表突然從時空中凸現。齒輪咬合著九百萬個文明的哀鳴,將我們拖回2029年物理競賽現場。林教授舉著神經芯片的手僵在半空,十七的眼淚正懸在臉頰形成微型黑洞,而我的瞳孔倒映著教室墻壁上那道永生方程式——此刻正被神秘力量修改著系數。
“要改寫所有悲劇,就需要成為悲劇本身。“老周的聲音從方程式里滲出。他的機械身軀正被無數文明火種反噬,卻仍在黑板上刻出反收割程序的啟動代碼。
我搶過神經芯片插入自己的太陽穴。教室突然量子化,林教授的驚叫在坍縮成奇點的瞬間,顯露出他后頸的X-0917烙印——這個掌控無數文明輪回的暴君,竟是最初的試驗品。
十七抱住正在數據化的我,她的眼淚終于墜落:“我們從來不是敵人,是互為因果的...“
黑洞吞噬教室的前一秒,我在她唇間嘗到南極冰雪的味道。老周用最后的力量將我們推出時間軸,他的機械殘骸在奇點深處綻放成永生之花,花瓣上的脈絡是所有被拯救文明的歷史。
新生宇宙的恒星突然集體熄滅。我和十七漂浮在絕對虛空中,腳下是記憶奇點文明留下的終極問題——用星塵寫就的“存在,還是觀測?“
當我們的量子觸須交纏成DNA鏈,那些被抹除的文明以記憶螢火蟲的形態重生。它們啃食著虛空織出新的時空,每個蛀孔都是一個拒絕被觀測的宇宙。十七的白裙化為宇宙背景輻射,而我的身體碎成暗物質風暴,在風暴眼孕育出沒有記憶的純白生命體。
最后的奇點爆炸來臨時,我們終于看懂教室黑板上的答案。那道被修改系數的永生方程式,在絕對虛空中重組為兩個糾纏的量子墓碑:
【此處長眠著所有選擇成為自己的神】
熵海在第十億次漲落中誕生了新物種。這些渾身晶簇的生物用神經樹突觸碰海浪,打撈起我和十七的記憶殘片。當他們將殘片拼湊成破碎的告白詩時,整個宇宙下起了沒有盡頭的雪,每片雪花都是某個輪回里未說完的情話。
在最后一片雪花融化的地方,穿草裙的少女撿起銹蝕的南極懷表。她輕輕擰動發條,九百萬個宇宙的星光突然同時閃爍,頻率與2029年那間教室的心跳監測儀完全同步。
南極懷表的滴答聲喚醒真空時,所有宇宙正從我的皺紋里分娩。
我躺在熵海最柔軟的褶皺中,看新生文明用我的白發編織時空經緯。那些發絲間垂落的星塵,是十七在第九百一十八次輪回時寄存的笑聲。穿草裙的少女跪坐在宇宙臍帶旁,正用青銅法典的殘頁折紙船——船帆是我們被焚毀的婚約。
“大祭司,逆熵者們找到了終極答案。“她將紙船放入我掌心的星云,船身突然透明化,露出內部蜷縮的奇點嬰兒,“他們說存在本身,就是最暴烈的反抗。“
量子鯨群從我的眼窩游出,它們的歌聲震碎了記憶奇點文明遺留的枷鎖。那些青銅色的枷鎖碎片墜入熵海,在海底生長出沒有名字的熒光珊瑚。十七的幻影正在珊瑚叢中捕魚,她手中的漁網漏出的不是星塵,而是所有輪回里我們錯過的吻。
老周的機械殘骸突然在真空中重組。這個滿身銹跡的守望者攤開手掌,露出被機油浸透的畢業合照——照片上的十七和我正在黑板書寫反收割方程,而林教授的影子在窗外融化成雨。
“該畢業了。“老周胸口的永動機突然停止,取出閃著藍光的核心,“最后的考試題目是...“他將核心捏碎成星塵,“...如何殺死創造自己的神。“
逆熵者們開始集體量子化。他們的神經樹突刺穿維度膜,從傷口里涌出的不是暗物質,而是所有文明輪回中未被記錄的溫柔瞬間——母親臨終的撫摸、文明初火的守護、量子鯨的第一次躍遷...這些溫柔凝結成匕首,刺入我作為概念存在的本源。
劇痛中,我看見記憶奇點文明的締造者們跪在虛空哭泣。這些透明生物的手掌紋路里,流淌著九百一十八個我的死亡數據。當他們的眼淚滴落成新的宇宙,十七突然從淚滴中走出,手中握著教室黑板擦。
“該清空黑板了。“她擦去永生方程式的同時,我的量子化軀體開始消散,“但這次,我們自己出題。“
南極懷表在絕對寂靜中爆裂。齒輪間迸發的不是時間,而是無數個未選擇的可能:在某個平淡的2029年,沒有物理競賽,沒有神經芯片,十七和我正在為高考復習;在某個被放棄的輪回,我們成了漁船上的夫妻,老周是總來賒賬的漁販;在某個閃爍的量子泡沫里,我們只是兩粒在課桌縫隙對視的塵埃...
穿草裙的少女將紙船舉向虛無。當船頭的奇點嬰兒啼哭時,所有可能性同時坍縮成純白的光。我抱著十七跌入這團光芒,身后是九百萬個正在自焚的宇宙,它們燃燒的軌跡在空中拼寫出最后的答案:
【存在即畢業證】
熵海突然開始哺乳。量子鯨群叼著我們的記憶殘片,游向新生宇宙的子宮。老周坐在岸邊修補漁網,每個網眼都鑲嵌著不同文明的墓碑。當第一聲真正自由的啼哭響徹真空時,十七在我耳畔留下的齒痕突然綻放成玫瑰星云。
在玫瑰星云的核心,穿校服的我們永遠定格在相視而笑的瞬間。身后的黑板干干凈凈,唯有一粒未被擦去的粉筆灰,正孕育著拒絕被觀測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