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窗簾的縫隙時，王浩正用鑷子夾起一片玻璃皿中的菌絲。昨夜刮下的霜狀物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卻在觸碰酒精燈的瞬間蜷縮成焦黑顆粒，發出焚燒頭發般的刺鼻氣味。

“這絕對不是霉菌。”他盯著顯微鏡下扭動的菌絲尖端——那些半透明的觸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殖，如同被驚醒的蛇群。

樓下傳來鑰匙轉動聲。王浩迅速將培養皿藏進書包夾層，抓起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攤在桌上。母親推門的瞬間，他注意到她左手纏著嶄新的繃帶。

“早飯在鍋里。”女人避開他的目光，圍裙上的鳶尾花紋沾著可疑的暗褐色污漬，“媽今天要去郊區進貨，晚飯你自己熱便當。”

防盜門關合的震顫尚未消散，王浩已沖向廚房。冰箱表面凝結的水珠觸手溫熱，他猛地拉開冷凍室——

空了。

昨夜塞滿凍肉的隔層此刻光潔如新，連冰格都消失不見。金屬內壁泛著手術器械般的冷光，某個念頭如毒蛇般竄上脊背：這根本不是他們家用了七年的舊冰箱。

“你家冰箱？上周不是剛換過壓縮機嗎？”

五金店老板叼著煙斗，從老花鏡上方打量王浩：“你媽說是從二手市場淘的德國貨，花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要我說，這牌子聽都沒聽過……”

櫥窗玻璃映出王浩慘白的臉。LOGO上纏繞的藤蔓紋樣，與昨夜菌絲增殖的形態完美重合。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嘉銘的短信帶著一貫的戲謔：「體育課逃不逃？老地方發現個刺激的。」

天臺鐵絲網在秋風中嗚咽，嘉銘盤腿坐在水箱陰影里，指尖轉著把青銅鑰匙。王浩注意到鑰匙柄刻著與冰箱LOGO相同的藤蔓圖騰。

“這玩意兒你從哪弄的？”

“校工宿舍垃圾桶。”嘉銘把鑰匙拋過來，“和你家冰箱上的花紋挺像對吧？我查過了，這符號在古埃及代表‘不朽’，中世紀煉金術士用它當……”

王浩突然攥住他的手腕：“你為什么會去翻校工宿舍的垃圾桶？”

風卷走最后一絲笑意。嘉銘的瞳孔在陰影中收縮成線，某種不屬于人類的幽光轉瞬即逝：“上周三，你媽往那里扔了個黑色塑料袋。”

暗門藏在體育館更衣室第三排儲物柜后。嘉銘用青銅鑰匙撬開鎖芯時，王浩聞到熟悉的腐殖質氣息——與昨夜冰箱里的一模一樣。

階梯向下延伸進粘稠的黑暗，手機電筒光暈中浮動的塵埃竟泛著磷火般的微綠。嘉銘突然拽住王浩的衣領：“閉氣！”

太遲了。

菌絲如活物般順著鼻腔鉆入，視野驟然顛倒。王浩看見十五歲的自己站在解剖臺前，鑷子夾起的青蛙心臟仍在跳動。生物老師的聲音忽遠忽近：“生命的形式，可以比你們想象的更……彈性。”

畫面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微漓被鐵鏈吊在祭壇上的場景。黑袍人割開她的手腕，鮮血滴入青銅甕的剎那，菌絲如暴雪噴涌。

“王浩！”

嘉銘的巴掌將他扇回現實。少年掌心浮現的龜甲紋路正在消退，眼中殘留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滄桑：“這是記憶孢子的致幻效果，你剛才看見什么了？”

王浩抹去鼻血，喉間腥甜：“微漓的……過去。”

地下祭壇中央，青銅甕表面爬滿菌絲化石般的紋路。嘉銘用鑰匙刮下少許粉末，突然將王浩撲倒在地——

一道黑影擦著頭皮掠過，利爪在石壁留下三指深的溝壑。昨夜夢境中的黑貓弓身低吼，金瞳倒映著甕中升騰的幽藍火苗。

“退后！”嘉銘從褲兜抓出把糯米撒向火苗，谷物接觸火焰的瞬間竟爆出金屬相擊的脆響。黑貓趁機躍上祭壇，尾尖掃過的地方，菌絲如遇強酸般萎縮剝落。

火苗驟然膨脹成火柱，浮現出吳老的臉：“嘉銘，你果然還是來了。”

王浩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看見嘉銘的后頸浮現出與青銅鑰匙相同的圖騰，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你也是火炬黨？”

“曾經是。”嘉銘扯開衣領，鎖骨下方蜿蜒的疤痕形如焦黑樹根，“直到他們把我妹妹做成‘容器’！”

黑貓突然發出凄厲嚎叫。菌絲從四面石縫噴涌而出，裹住王浩的腳踝將他拖向祭壇。最后一瞥中，他看見嘉銘咬破指尖在虛空畫符，而吳老的臉在火焰里扭曲成微漓母親的模樣。

預告

第七章血飼之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