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

縱使玉琳瑯再三挽留，曹尚天還是沒留下吃飯，系好腰帶準備離開。

他必須回去，確認賈存真之事的進展。

何況，還有一個崔清瑤要審。

動身之前，他貼心地召來宮女，替玉琳瑯點了蜂蜜，川貝膏，雪梨燉枇杷。

只是叫宮女費了些時間。

也不知道她們跑到哪里去了。

玉琳瑯不解。

不明白世子給自己點這些甜膩的東西，是為了什么。

曹尚天卻只道了兩個字。

潤喉。

最后他留下面紅耳赤的玉琳瑯，揚長而去。

很快他和楚裊上了馬車，一路朝魏國公府開去。

暮色沉沉。

沿途，曹尚天透過窗戶看著街道。

喃喃道：

“看來如今，皇城內的確風聲鶴唳。”

他眼前路過的百姓民眾。

見到曹家的馬車，都紛紛惶恐地閃身躲避。

自從賈家的人被一批一批拉出來。

當眾砍頭，血濺長街。

皇城內外便多了幾分肅殺的味道。

曹尚天道：

“眼下賈存真的事，元氏刺客的事都尚未了結。”

“這樣的氛圍，正好能震懾那些藏在暗處的小人。”

楚裊道：

“很快就能了結了。”

“二公子那邊的審問和調查，應該有進展了。”

曹尚天暗暗點頭。

手中翻著王忠給他的案卷。

目前，賈存真依然是他最大的目標。

不單是因為他危險。

更是因為此人劣跡斑斑，殺了他，必然能夠得到豐厚的忠義值獎勵。

更不用提。

他手中有一件來自神山的寶物。

也讓曹尚天日思夜想。

不久后，曹尚天下車，跨入魏國公府的大廳。

曹海和曹德金坐在那里，一臉凝重。

似乎正在等他。

這時，曹尚天見到曹德金一身甲胄，才確認他也是軍中之人。

曹尚天上前就問：

“賈存真追查得如何？”

曹海一臉嚴肅道：

“喜憂參半。”

接著，曹德金便在曹海眼神示意下，解釋起來：

“我們根據楊莊的信件，拔掉了賈存真那三個據點。”

“雖然人已不在那里，但如此一來，他能躲的地方已然少之又少。”

“可之后一路追查，卻只是勉強發現了他出沒的蹤跡。”

“而他出沒的地方，很不同尋常。”

曹尚天微微詫異：

“什么意思？”

曹德金頓了頓道：

“軍中有人，在皇宮周遭發現了賈存真的身影。”

“說是當時他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鬼鬼祟祟，似乎圍著皇宮轉圈。”

“但當我們的人追上去，他很快察覺，接著混入人群就消失了……”

曹尚天的表情一下嚴肅起來。

很快意識到兩人為何那么凝重：

“賈存真出現在了皇宮附近？”

“而且事后還甩開追蹤，輕松脫身而去？”

曹德金艱難地點了點頭。

曹尚天皺起眉。

立刻想起反曹聯盟，試圖聯絡天子的事。

難道賈存真打算混入皇宮，聯絡皇帝？

又或者說。

他們其實暗中已經聯系上了？

曹海道：

“賈存真行蹤鬼祟，具體目的還在追查。”

“眼下羽林軍盡在掌控，我們不會讓他有任何進皇宮的可能。”

曹尚天疑惑：

“一個瘸子這樣神出鬼沒，難道會隱身不成？”

“而且他單槍匹馬，自己銷聲匿跡容易，接觸天子……又不可能拖著他一起走。”

“他圖什么？”

曹尚天發覺。

這其中可疑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賈存真必定暗中圖謀著什么。

曹海鎖眉。

看向自家弟弟道：

“不能陷入被動，必須把他引出來。”

“明日，我會再殺一批賈家的囚犯。連帶著賈存真那幾個嫡子一起。”

“你認為，能逼他現身么？”

曹尚天打量曹海一眼。

看來如今這位二哥，的確對自己刮目相看。

這種大事，也開始問他的意見了。

曹尚天道：

“把他幾個兒子的人頭掛起來。”

“但他畢竟不是常人。對私生子無動于衷，對嫡子未必就有多大感情。”

曹德金在一旁慨嘆道：

“是啊。”

“而且這兩日人心惶惶。”

“賈家被殺得人頭滾滾，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私底下都說曹家殘忍暴虐。”

曹尚天聞言。

意識到這的確是一個問題。

震懾敵人沒錯。

但從長遠來看，曹家在百姓中的聲望需要維護。

想了想，將手中案卷遞到曹德金那里：

“這些是王忠給的。”

“賈家罪行，都記錄其中。現在就按這上面的信息去抓人。”

“趕在明天殺頭之前，把牽涉其中的人送到我手上。”

曹德金的眼神當即亮了起來：

“三叔好本事！”

“我們正準備從頭調查賈家的罪行，公之于眾。有這東西，豈不省了大半時間？！”

“我這就去！”

曹尚天目光也灼熱起來。

明日法場殺頭，至關重要。

若是這時，在蒼生百姓面前，撕開賈家的真面目。

把賈家的血脈、聲譽同時摧毀殆盡。

既扭轉曹家的風評。

又替自己賺忠義值。

而且做到這個份上，或許真能把賈存真給逼出來。

簡直一舉三得。

想到此處。

他又囑咐曹德金道：

“案卷中還有賈存真的資料，送去軍中，說不定有所幫助。”

曹德金拿著案卷立即動身。

連連應道：

“是！”

曹海也是滿眼詫異，看著自家弟弟。

昨夜曹尚天設計圍殺楊莊，搜出那么多資料線索，已讓他震撼不已。

眼下。

居然連王忠那種剛正不阿之人。

都能幫他的忙？

曹海徐徐道：

“這樣說來……”

“一切的一切，都要看明日法場，局面會如何演變了。”

曹尚天淺笑道：

“明天，必然會是一臺大戲。”

曹尚天清楚。

所有配角中，賈存真是關鍵中的關鍵。

他不僅是自己夜長夢多的仇人，而且渾身是寶。

殺賈存真，刻不容緩。

否則到時候，真讓他把皇帝也給算計進去，就麻煩了。

曹尚天問道：

“對了，二哥。”

“元氏刺客那邊審得怎么樣？”

反曹聯盟投靠的，歸根結底是元氏。

這些刺客，說不定真清楚賈存真的事。

曹海拿出一份供詞道：

“除了你點名親審的崔清瑤。”

“另外兩個廢了武功，嚴刑拷打審了幾輪。”

“這是他們的供詞。”

“皇城中，的確還有元氏的人潛伏。但具體情況，或許崔清瑤更清楚。”

曹尚天接下供詞收好。

道：

“既然這樣。”

“我先去審崔清瑤。”

“雖然同僚剛剛被俘，潛伏的人恐怕不會妄動。但就怕他們和賈存真聯手。”

曹海道：

“有把握么？”

曹尚天意味深長地笑道：

“一時半會審不出，大不了慢慢來。”

“我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說著，他起身離開。

楚裊在大廳外等了他許久，兩人匯合后，一同往自家院中走去。

崔清瑤被廢了武功后。

綁得嚴嚴實實，就關在曹尚天屋中。

沿途，曹尚天問楚裊：

“你很熟悉這個崔清瑤？”

楚裊點頭：

“手下敗將罷了。”

“當年隨師父云游四方時，拜訪過崔家，和她交過手。”

“她輸了后還耍心思，污蔑我作弊。”

“我只好再揍了她一頓。”

曹尚天恍然大悟。

原來崔清瑤和楚裊早就是冤家。

看來即使沒有自己，崔清瑤待在這里，也有的是苦頭吃。

楚裊又道：

“崔家投效元氏多年，地位頗高。”

“崔清瑤是崔家次女，千金之軀，萬千寵愛。因為長得妖媚，有無數男人甘愿拜倒裙下。”

“不過眾多世家上門求親。”

“她卻一一謝絕，一心撲在武道上。盡管，她天賦不高。”

曹尚天失笑。

對楚裊來說，恐怕誰都算是天賦不高。

當然，除了自己。

楚裊又道：

“她這人古怪，一心鉆研、推演武學，曾把一個個男子耍得團團轉，又片葉不沾身，到頭來都只為討教武藝。”

“那些被她光騙了情感，不騙身子的男人，都把她叫做妖女。”

“只是不知為何，她近來做了刺客。”

曹尚天眼神一亮。

推演武學？

那不正是自己擅長的么？

回頭豈不是能把這崔清瑤，拿捏得死死的？

而楚裊見他心思浮動。

一下會錯了意：

“你不是聽到片葉不沾身，動什么歪心思了吧？”

雖說曹尚天和馬氏在書房最后做了什么。

楚裊沒親眼看到。

但從前面的排斥舉動來說。

曹尚天最近，似乎對未經人事的女子更感興趣。

她一下警覺起來。

曹尚天卻一臉正氣道：

“胡說。”

“我是正人君子。”

兩人說著，一路推門進了曹尚天臥房。

結果，見到了極為離奇的一幕。

崔清瑤被五花大綁，虛弱地癱坐在椅子上。

額頭滲汗，眼神迷離，嘴唇蒼白。

被廢掉修為之后，明顯遲遲沒緩過來。

而在她對面。

坐著一個曹尚天前所未料的人。

秦如煙秦姨娘，居然捧著一碗白粥，吹著熱氣。

一臉關切地給綁著的崔清瑤喂粥。

曹尚天一愣：

“……姨娘，這是做什么？”

“您先暫且移步吧。”

“我要單獨審一審這個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