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莊指引著曹尚天。

進了花滿樓一間擺酒席的私密包間。

在屋子里。

曹尚天重新仔細地觀摩了那副畫像。

只見賈存真雖然臉上滿是皺紋，可見老態，但五官卻十分俊朗。

眉眼之間，甚至還有一絲和善之感。

曹尚天不禁道：

“外面都傳，賈存真是個滿臉長毛，全是痦子的殺人魔頭。”

“你這畫像拿出去，說是賈存真。”

“恐怕都沒幾個人敢相信。”

楊莊聞言，笑道：

“人們總不愿意相信，一個殺人魔頭長得儒雅隨和。”

“但這畫像上，千真萬確就是他。”

看著楊莊篤定的態度。

曹尚天心思一動。

試探道：

“你是在哪里見的他？”

楊莊道：

“去賈家做客時，有過幾面之緣。”

“當時我不小心繞到他院落附近，于是就閑談了幾句。”

曹尚天不禁狐疑。

楊莊的描述，稀松平常得就像見了一位和藹的長輩。

作為專門替賈家負責臟活的“里子”。

他不該這么輕易露面。

但楊莊的話，聽著又不像完全是假的。

曹尚天能感覺到。

眼前這個人，對賈存真有了解。

這一次也是沖賈存真來的。

旋即。

曹尚天故意往椅子上一靠。

擺出一副無所謂的紈绔模樣：

“抓人什么的沒意思。”

“這些事全都交給我二哥去辦就行了，說實話，我不是很想管。”

“不過是個賈存真罷了，有那么重要么？”

他故作懶散。

眼睛余光卻始終注意著楊莊。

這時他發現，楊莊眉頭隱隱皺起。

顯然見他不愿合作，心中不快。

但很快，楊莊臉上的情緒就消散下去。

湊到曹尚天身邊坐下道：

“曹兄，賈存真的確只是個小人物。”

“換做從前，我也不愿意管他。”

“但話說回來，你真的甘心，眼下所有權力都抓在你二哥手上么？”

曹尚天眉頭微挑。

看向楊莊。

這是利誘不成，改挑撥了？

楊莊繼續言辭懇切道：

“如今你曹家大權在握，你是嫡子，曹海是庶子。”

“但在皇城中卻都是曹海說了算。”

“雖說你現在什么都不缺，但手中沒有權力，又能做什么呢？”

曹尚天反問：

“我有數不清的財富和女人可以揮霍。”

“這還不夠么？”

楊莊道：

“可然后呢？你恐怕也厭棄了這些東西，才會不斷去折騰新鮮玩意。”

“你在皇宮戲耍皇帝，逼得他對你俯首帖耳，這已經不是尋常人能玩的游戲。”

“不得不說，曹兄你在一眾世家子弟中，玩出了一個新高度。”

“但這終歸只是小打小鬧。”

曹尚天眉頭微微皺起。

雖然楊莊一派贊美之詞。

但總覺得這家伙在罵人。

這時，楊莊緊緊攥著賈存真的畫像。

對他鏗鏘有力地道：

“只有擁有權力，才能進入最頂級的游戲。”

“這幾天你的所作所為，已經開了一個好頭。”

“接下去只要抓到賈存真，讓曹家人都知道，你不比那個曹海差，就可以一步一步蠶食他手中的權力。”

“到時，你在皇城乃至整個大景，才是真正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曹尚天心中冷笑。

這楊莊雖是煽動自己。

但實際上，怕是把他本人對于權力、家族嫡庶之間的看法。

一股腦傾瀉了出來。

曹尚天正想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試探。

誰知這時。

楊莊激動緊攥畫像的手漸漸松開。

整個人隱隱顫抖，埋下頭去，斷斷續續道：

“當然，在幫曹兄你的同時，這也是給我一個機會。”

“我想用賈存真，換我弟弟出來。”

“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兄弟二人自小一起長大，血濃于水。”

“比起父母，他才是我更重要的親人……他的確得罪了曹兄，但看在我的薄面上，給我一個替他贖罪的機會吧。”

曹尚天漸漸目瞪口呆。

眼看楊莊眼中似有淚花泛起。

心中大為震撼：

“在這兒跟老子飆上演技了？”

曹尚天頂多就是往椅背上一靠。

裝出一副紈绔的樣子。

但楊莊卻是說上價值就上價值，說煽情就煽情。

收放自如之順滑。

不得不說這才叫老戲骨啊。

在他面前演戲，曹尚天只感到自己就好像一個新兵蛋子。

他隱隱覺得。

要撬出這種人的真實目的，恐怕沒那么容易。

曹尚天故意咳嗽了一聲。

繼而又試探道：

“你弟弟不止是得罪了我。”

“你應該清楚，他是賈家的罪人。”

“你執意替他求情，到時候若是查出他真的私通元氏，你可是會被牽連的。”

楊莊一滯。

臉上的驚恐感隨即漸漸浮現。

他故作慌亂地解釋道：

“我們雖是兄弟，卻并非一母所出。”

“……不過我相信，他絕不會干私通元氏這種蠢事！”

曹尚天見狀。

也不禁嘆息道：

“既然如此。”

“不如我先替你行個方便，讓你進天牢，探望探望他吧。”

楊莊一驚，連連推脫道：

“萬萬不可！”

“我雖想念弟弟，但這壞了規矩，若傳出去對曹兄你不利。況且，我父親知道我私下找你求情，也會不喜。”

“我只求曹兄，能找人將我準備的一盒點心轉交給他，那是他最愛吃的。”

曹尚天看著楊莊一副言之鑿鑿的樣子。

也故作觸動道：

“你們還真是兄弟情深啊。”

楊莊嘆息道：

“我只是不想他在牢中受苦，能嘗到那么一點點甜。”

“但千萬別說是我送的，否則就像我方才說的，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曹尚天點頭會意。

心中卻嗤笑不止。

試探之下，他已經確認。

楊莊絕沒有要救弟弟出去的意思。

在想方設法把人弄進去之后。

之后又想不留痕跡地給他這位好弟弟下毒。

待到東窗事發，全都推脫到曹家頭上。

換做身體原主，或許可能真就想都不想答應了。

而此刻。

曹尚天不會阻止他，但也不會讓人死在牢里，自己平白無故當這個冤大頭。

眼下曹海要完全收服楊家還不那么容易。

這時候，要是自己中途救下楊尚書寶貝兒子的狗命，把消息傳回楊家。

既能賣楊家的人情。

還能順理成章，弄死眼前這個算計自己的蠢貨。

想到此處。

曹尚天和楊莊相視一笑。

都覺得大計將成。

曹尚天徐徐道：

“只是送吃的，這個好說。”

楊莊于是問：

“那抓賈存真，換我弟弟的事……”

曹尚天道：

“人當然得抓。”

“但說實話，比起賈存真，我還是更關心楊兄那位如花美眷的新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