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七駕著馬車，風馳電掣地拐過街道轉角。

當他帶著曹尚天跟楚裊，終于抵達國公府的門口。

天上開始飄起了零星的小雨。

門口的仆人見世子爺歸來，匆匆撐開雨傘來接。

曹尚天一下馬車。

便看見仆人迎面而來，眼神中隱隱放光：

“世子爺您回來了。”

“您殺貪官、全城散布文章的消息，不久前已經傳回府中，大伙都為此正興奮得緊呢。”

曹尚天訝然：

“效率這么高？”

仆人笑笑：

“夫人和二公子已經擺下家宴等您。”

“他們聽說了您今夜的事跡，也是甚是欣喜啊。”

曹尚天一怔：

“夫人？”

接著，他回想起來。

這位夫人并非是他的母親。

而是他大哥曹岳、二哥曹海的母親，秦如煙。

身體原主的生母早逝，自小照顧他頗多的便是這位秦姨娘。

多年來全府上下一味慣著這位世子爺。

而秦姨娘是鮮少為他真正操心過的。

當年她張羅著讓世子習武、讀書，但架不住原主武學天賦著實太差。

最后勉強在秦姨督促下讀了些詩書。

也落得個附庸風雅，愛跟書生廝混的習性。

整個魏國公府。

世子也就是在這位姨娘面前，顯得最乖。

“真是全家慣著他一個啊。”

曹尚天想著。

感慨原主品性惡劣，但命是真好。

既然他要跟曹海交代賈家的線索，那一同吃一頓家宴，倒也正好。

自己輾轉消耗一天，也是該好好放松歇息一下了。

曹尚天和楚裊于是在仆人接引下。

一路往府中走去。

一邁入屋中。

曹尚天就看見兩人正等著他。

曹海依然不茍言笑，見到自己，便微微點頭示意。

而一旁穿紫色紗裙的中年美婦人，也就是秦如煙，卻熱切地迎了上來：

“三郎終于回來了。”

曹尚天微微一怔。

想起自己家中排行第三，于是一直被姨娘喚作“三郎”。

但聽著還是有些詭異。

秦如煙上前拉住他，就往桌邊走：

“你爹跟大郎帶兵在外，二郎又要鎮守皇城。”

“現在你也天天不在府中，這飯哪都沒人陪姨娘吃了。”

曹尚天一聽。

覺得比起“大郎”、“二郎”來。

“三郎”瞬間順耳多了。

他微微笑道：

“姨娘說的哪里話，我這不是回來了么？”

秦如煙欣喜地點點頭。

又招呼一旁的楚裊：

“小楚裊，你也坐啊。”

楚裊輕點下頜，十分自然地一同入席。

她畢竟是曹家收養，這么多年下來，也早融入其中。

曹尚天一眼看向桌上。

炙烤的牛心，羊肚，雞肝，兔首。

鮮美的羹湯，八寶飯，還有放在冰鑒里的時令水果。

這頓家宴雖沒有皇帝的御膳奢華。

卻多了幾分溫馨。

落座后，曹海便問：

“事情辦妥了？”

曹尚天立刻道：

“妥了。”

“呂松臨死前說，是賈家暗中勾結元氏，在曹家軍中安插了內鬼，并安排元氏的人進了皇城。”

秦如煙一聽。

黛眉微蹙著道：

“這個賈家，還真陽奉陰違。”

“前幾日，賈家女眷還說與我一見如故，邀我去游園，暗地里竟這樣坑害我們。”

“還好我向來機智，什么都沒透露。”

而此時。

曹海的眼睛已經微微瞇起，露出殺氣：

“賈家雖不大，但在皇城各處都有人任職。”

“得盡快動手。”

“不單是阻止他們在各個環節繼續滲透下去，也是敲山震虎。”

曹尚天暗暗認同。

先前的呂松只是一只小蝦米。若是驚動了他，很容易嚇跑大魚。

但如今大魚浮出水面，自然就該收網了。

何況賈家的人分布在各個關節。

便更不可能慢慢周旋。

忽而，一個士兵在曹海的召喚下匆匆趕來。

曹海冷聲道：

“把賈家所有人統統給我抓了。”

“到時我要親自盤問。”

那士兵瞬間一臉肅殺之氣。

高聲道：

“是！”

天空中又是轟隆一聲。

雷霆過后，雨點不斷密集。

很快，街上的行人匆匆散去，轉眼不復曹尚天散布文章時的喧鬧。

傾盆大雨中。

無數身穿黑甲，神色凌厲的士兵策馬踏過。

濺起無數水花。

腥風血雨之勢，跟曹尚天四人圍坐一桌，共享家宴的溫馨氣氛南轅北轍。

秦如煙聽著屋外喧嘩的雨聲。

看看熱氣騰騰的一桌菜。

連連笑道：

“先吃飯吧。”

“外面的事，二郎既然交代妥了，肯定很快會有結果。”

幾人聽了，陸續動起筷子。

秦如煙熱情地給曹尚天夾菜。

然后一臉欣慰道：

“姨娘聽說你為小女官伸冤，今晚又當街斬了一個貪官，這心里是真歡暢啊。”

“盡管總有人說你紈绔無用。”

“但姨娘知道，你只是頑劣了些，實則天資聰穎，骨子里又善良。”

面對著天花亂墜的夸獎。

曹尚天掩不住笑意：

“姨娘看人真準。”

同時，曹海打量著自家弟弟。

當他陸續得知這兩件事時，心中也滿是贊賞和驚訝。

于是他不緊不慢道：

“事情都辦得殺伐果斷。”

“而且聽楚裊說，近來你的修為也大有提升。”

“的確有世子的模樣了。”

秦如煙聽到“世子”二字。

忽一皺眉。

“什么世子？”

她駁了兒子一句，轉頭對曹尚天情真意切道：

“等你爹以后當了皇帝，你就是太子。”

“以后這天下都是你的。”

“所以你愛民如子是對的。”

曹尚天猛地一震。

顯然沒想到姨娘說話那么直白。

而曹海原本正喝著湯。

當即也被嗆了一下。

皺著眉拿帕子擦了擦嘴道：

“娘你別胡說。”

“我們曹家乃大景純臣，世代忠良，爹怎么可能做什么皇帝？”

秦如煙明顯對親兒子有些不悅。

道：

“都是自家人，說說怕什么？”

“我還等著做皇后呢。”

“等以后你爹沒了，三郎登基了，我說不定還能當個太后過過癮。”

看著秦如煙一臉憧憬的模樣。

曹尚天望向楚裊，和她搖著頭相視一笑，逐漸也習慣了她這種真實。

這時。

他也隱隱想起老爹曹勝，評價秦姨娘的一句話。

蠢得掛相，卻又善良直率得可愛。

幾人邊吃邊聊著。

不多時，方才那名領命的士兵重新趕了回來。

曹尚天抬頭一看。

就見他神色堅毅，臉上、身上都已被雨水和血水浸透。

當然，不是他自己的血。

士兵奔赴曹海面前行禮，高聲道：

“回稟將軍！”

“賈家本家族人，已悉數押入天牢！其余旁支，也正全力搜捕中！”

曹尚天微微訝異：

“動作這么快？”

曹海聞言，即刻放下碗筷起身，神色冷峻起來。

他最后看了一眼曹尚天道：

“我先去審訊他們。”

“明日有了答案，便告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