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諾康公司不可能把一個空保險箱鄭重其事地放在保險庫里。

保險庫內(nèi)慘白的LED頂燈在金屬墻面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暈。理查德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唾液，后頸已滲出冷汗。

作為調(diào)查員，他最清楚不過：越是這種看似毫無危險的違和感，越是蘊含著最恐怖的危機。

“使用紅外線掃描。”

耳麥里傳來電流干擾的沙沙聲，理查德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從戰(zhàn)術(shù)背心第三層暗袋掏出巴掌大的掃描儀。

幽掃描光束掠過保險箱，里面還是什么都沒有。

“可能是聲波形式存在，使用聲波掃描儀，頻率覆蓋10-50000赫茲。”艾樂芙的聲音伴隨著鍵盤的敲擊聲，“……不存在，再試試分子光譜分析...無任何殘留，未達異常標(biāo)準(zhǔn)。”

“往好處想，或許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被拿走了，這就是個空箱……”理查德伸手抹去額角汗珠。

“不太可能，我試試申請總部A級異常支援，有可能是逆模因異常現(xiàn)象。”艾樂芙道。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理查德說，“視覺無法捕捉，也不是聽覺存在的聲波，那要不試試觸覺、嗅覺、味覺的測試？”

艾樂芙的聲音片刻后才傳來：“該死，總部那邊拒絕了，你可以試試。”

理查德點點頭，摘掉戰(zhàn)術(shù)手套，指尖觸及保險箱內(nèi)壁的瞬間，某種黏膩的觸感像蛛網(wǎng)般纏上指腹。

隨著手掌深入，整條手臂都陷入某種介于液態(tài)與氣態(tài)間的介質(zhì)，仿佛在撫摸一團會呼吸的云，但卻又有果凍似的彈性——這是反直覺的，不合理的，因為云和果凍是兩種觸覺完全不同的物質(zhì)。

“似乎可以直接捕捉。”理查德高興笑道，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合金折疊手提箱，將手里的東西拿起來，裝進箱子。

“干的不錯嘛，我這就吩咐上面特遣隊撤走，任務(wù)順利完成！”艾樂芙的語氣里透露著少有的溫柔與夸贊。

“當(dāng)然了，我畢竟是你哥嘛。”

“嗯，哥哥最棒啦！”艾樂芙甜甜笑道。

理查德頓時一愣，自那次事件發(fā)生以后，兩人關(guān)系就淡了許多，這個聰明的天才妹妹還一直對自己冷嘲熱諷。

沒想到今天能再次見到她這么可愛甜蜜的夸贊聲，理查德頓時笑開了花。

任務(wù)順利完成，返程專機的舷窗外，大西洋的浪尖折射著鉆石般的光芒。

他的授勛儀式被選在一個天氣明朗的日子，在總部穹頂大廳舉行。

當(dāng)G1領(lǐng)導(dǎo)人為他別上那枚鳶尾花形狀的鉆石勛章時，陽光穿透彩色琉璃穹頂，在他深藍色制服肩章上投下斑斕光斑。

“理查德·梅迪奇，在行動代號S-1145行動中，做出了卓越貢獻。他從西州市帶出的異常是目前唯一的、可以被安全利用的S級異常物品，能夠幫我們壓抑近乎所有異常的特性，并讓80%的危險異常有了被利用的可能，那些危險將因他的貢獻徹底被隔絕于人類社會之外。”

“理查德，你是我們的大英雄。很多人覺得你的任務(wù)完成率之所以高，是因為受到了A-017的幸運祝福，但我覺得不是。你的英勇，你的經(jīng)驗，你堅強的意志，都是機關(guān)不可多得的珍貴寶藏。”G1領(lǐng)導(dǎo)人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類，將在你們這樣的英雄手里走向輝煌。”

“理查德？”

忽然一聲輕柔的呼喚在他耳畔響起，他轉(zhuǎn)頭時嗅到鈴蘭與晚香玉交織的芬芳。

金發(fā)女郎手捧著象征愛情的玫瑰，純白婚紗上的碎鉆在陽光下迸發(fā)出彩虹，但那些本該致命的尖刺狀觸手此刻卻溫順地蜷縮在蕾絲之間。

金發(fā)女郎將玫瑰遞進理查德懷里：“謝謝你，拯救了世界，也拯救了我。”

“米莉婭？不，A-093，你怎么在這里？你逃出控制了？”理查德頓時一驚，慌亂爬上了他的面孔，“不，你快回去，這里很危險，機關(guān)會將你處決的！”

“理查德，沒事了，你上次任務(wù)帶回的異常可以幫助我壓抑身體內(nèi)的本能，機關(guān)給我的危險性評價降到最低，我已經(jīng)可以和你一起生活在陽光下了。”米莉婭燦爛地笑道。

“這么好的機會，我們就此舉辦婚禮吧。”G1領(lǐng)導(dǎo)人寵溺地看著他們這一對新人，老人胸前的懷表鏈隨著笑聲顫動，秒針走動聲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那就讓我做你們的婚慶司儀吧。讓我們有請新郎的家人入場！”

艾樂芙被不情不愿地推進會場時，她懷里被迫抱著一束鈴蘭花，有幾滴淡藍色汁液沾在她瓷白的臉頰上。

“都說了多少遍，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要當(dāng)花童，我要當(dāng)伴娘！”

她齜著小虎牙威脅，海藍色美麗瞳孔里倒映著哥哥胸前的勛章。

“誰讓你長得一直是副小孩子的模樣嘛。”理查德看著她不高興的模樣大笑。

“……咬你哦！”艾樂芙的表情更難看了。

此時，兩位中年夫婦走到了艾樂芙身后，微笑著看向理查德。

“父親，母親……”理查德一愣，眼眶瞬間被淚水打濕，“你們怎么回來了？你們...不是被B-164吞噬了嗎？”

“你說巧不巧，上次帶回的異常剛好可以拯救所有被B-164吞噬的人！我申請先把爸爸媽媽接回來了。”

艾樂芙說著，不情不愿地嘆了口氣：“總之，那次真的很感謝你，我也祝福你們，哥哥，還有……嫂子。”

米莉婭幸福地牽住理查德的手，一起向微笑著的父母走去，耳畔還傳來G1領(lǐng)導(dǎo)人激昂的祝福：“讓我們祝福兩位新人——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嘿嘿……嘿嘿……”

“003號！聽到請回復(fù)！理查德！你在發(fā)什么癲！”

穿著花童服飾的艾樂芙突然大吼：

“趕緊醒來！我已經(jīng)申請到了總部的支援，撐住！不要沉迷在夢里，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夢？

什么夢，這里難道不是現(xiàn)實嗎？

明明一切如此美好……

“別發(fā)愣了蠢貨！”

理查德忽然驚醒，驚覺自己正蜷縮在保險箱旁，防彈衣內(nèi)襯被冷汗浸透，手掌也離開了保險箱內(nèi)那段難以名狀的異常。

眼角卻不知何時已被淚水打濕：

“米莉婭，父親，母親……”

“哼，蠢貨！你夢到爸媽也就算了，居然還夢見那個女人？”耳機里傳來艾樂芙惡狠狠的聲音，“你忘了那個愛吃人的家伙都做了什么嗎？要不是她，我們那次行動也不會……”

“好了，我已經(jīng)清醒了，艾樂芙……別說了。”

此刻他已經(jīng)清楚保險柜里的東西是什么，那是匹諾康公司新藥的原料，一種不可能存在于世界上的異常——那是一團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