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辰專門去里屋拿出來一本厚厚的影集，遞給高媛媛：“看看我媽當年的英姿。她就是沒趕上好年代，沒碰上好時運。不然的話早就成名角了。”

老媽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你倒是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

高辰打開啤酒在三個杯子里倒滿，笑著說：“要是老媽丑，這世界上就沒有好看的女人了。再說了，你要丑，我長這么帥，這問題就大了。”

“你這孩子，媛媛在這兒呢，胡說什么？”

高媛媛笑著，翻看著影集，高辰還真不是吹牛。基因就是這么傳承下來的。不光是他老媽長得很漂亮，照片上他那個已經不在的老爸長得也很帥。武生的扮相英姿颯爽。

高辰跑到里屋又拿出來一把二胡，有點賣弄的對高媛媛說：“讓我媽給你唱段戲，我給媽拉著弦子伴奏。”

老媽連忙擺手說道：“哎呀，不行了，好長時間沒唱，嗓子不行了。”

“哎呀，媽，您就別謙虛了，隨便哼哼兩聲就行。唱最簡單的，銀環下山。我弦兒拉響了，你趕快準備一下。”

高辰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二話不說稍微整理就把弦兒給拉響了，高媛媛把影集先放在一邊，饒有興趣的看著高辰老媽，小聲說：“阿姨你唱吧。我想聽。”

老媽眼角帶淚，笑著點點頭，正好這邊快門過了，她抿了抿嘴唇。稍微坐直身體，手輕輕的打著拍子，開口唱道。

“走一道嶺來翻一道溝，

山水山水依舊氣爽風柔，

東山頭牛羊哞咩亂叫，

挪一步挪一步。

我心里頭添一層愁，

剛下鄉野花迎面對我笑，

至如今見了我皺眉搖頭。

強回頭再看看栓保門口，

忘不了您一家把我挽留，

……”

高媛媛真的很吃驚，沒想到，高辰老媽看起來這么憔悴，嗓音依然這樣清麗，她再看看坐在對面，對她擠眉弄眼，一臉笑容拉著二胡的高辰，突然明白了，看來這多才多藝也是有遺傳的。

等老媽唱了一段以后，高辰把二胡放下，端起酒杯，“來，咱們碰一杯，為老媽英姿不減當年干了。”

今天第一次看見老媽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一口喝干，把酒杯放下，高辰對高媛媛：“我爸當年唱的唯一一出文戲，就是演的栓寶。那真是演到哪兒，火爆到哪兒，受歡迎的很。”

老媽沒好氣的，對在那夸夸其談的高辰說：“他受歡迎的時候，有你嗎？說的跟你見過一樣。”

屋里頓時笑成一片。

等到高媛媛去院里廁所的時候，老媽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有些擔心的對高辰說：“媛媛挺好，可是，咱們家，這樣的……”

高辰笑著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老人家就別操那些心了。等我這兩年好好干，把咱家的賬還完了，再努努力在BJ買套房，把你老人家接過去。以后天天去公園，跟著那些老頭老太太們唱唱戲跳跳舞。好日子在后頭呢。”

高辰老媽搖搖頭：“哪有那么容易啊？現在掙點錢難死了。原來跟親戚朋友借錢，那些場景我永遠也忘不了。哎，真是患難見真情，可是偏偏這世界上情誼最薄。要是人家媛媛不嫌棄咱家這樣的情況，你可得好好對人家。”

高辰說：“媽。談戀愛呢，別搞那么沉重。本來愛情就是很美好的事情，別去給自己加太多的負擔。不然的話，愛情之花很快就會枯萎。反正我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我覺得面對任何困難，都有足夠的信心和勇氣，所以我不覺得別人對我的好都是恩賜。人跟人相處都是相互的，是對彼此的需要，而不是施舍和給予。”

老媽看著他淚光晶瑩，嘆了口氣點點頭。“哎，都是我們拖累了你。”

……

當華燈初上的時候，高辰騎著自行車，帶著高媛媛去湖邊大排檔吃砂鍋喝啤酒。讓老媽跟著一路去，她不去。

高媛媛在自行車后座緊緊摟著高辰的腰，風吹著長發，愜意的很，大聲喊著問：“阿姨為什么不一塊兒去啊？”

“她呀，嫌花錢。如果要跟著一塊兒去看著咱們點一桌子東西非心疼死不可，所以干脆眼不見心為凈。”

高媛媛在后邊笑了起來，然后又說：“不過說真的，阿姨的戲唱的真好。而且她的嗓音特別好聽。我就奇怪了，她的嗓音那么清麗，為什么你是個沙啞的嗓子呀？”

高辰說：“你說的有點過分了，我只是磁性的嗓音略帶沙啞，哪有你說的那么啞呀。我覺得這樣的嗓音很有魅力，特別是唱搖滾和民謠的時候，絕對是大殺器。”

“嗯，你這話說的，倒是真的，我也覺得挺好聽。我那樣說只不過是納悶，為什么不遺傳那樣高亢清麗的聲音？”

高辰說：“因為我爸的嗓子是我這樣的。”

哦。后邊的高媛媛沉默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叔叔唱戲好聽嗎？”

“好聽。他唱歌更好聽。可惜，我覺得他們都是被時代耽誤的一代人。生生浪費了自己的才華和青春歲月。他們都是50年代生的人，生我的時候，應該都屬于晚婚晚育了吧。其實我爸的病，也是那特殊歲月里遭罪落的病根兒。哎，不提了，都過去了。我帶你去吃砂鍋，特別好吃。保管你吃了以后再也舍不得離開我。天天纏著我帶著你回到這小破縣城來。”

“吹牛，有那么好嗎？”

“等你吃了，就知道嘍。”

……

大巴車緩緩的開動，高辰和高媛媛對著窗戶外邊流著淚不停招手的高辰老媽，揮著手，“媽，你回去吧。有時間了，我們隨時都能回來。離的不算遠。”

“阿姨你回去吧。放心，我會替你監督高辰好好上學，好好工作。”

老媽流著淚，揮著手點著頭，又忍不住有笑容爬上臉龐。

等汽車走遠了，再也看不見了，只剩下車窗外一片大湖，高媛媛對高辰說：“很遺憾沒有看見你光屁股游泳。”

高辰說：“那簡單，回去了，隨便你看。”

“去你的，厚臉皮。”

“哎，說真的。你對我媽感覺怎么樣？”

“嗯，很好。就是有點讓我覺得心疼。”

“沒有那么慘。對了，我記得你媽媽好像身體也不太好。”

“對呀，她生我的時候都40多歲了，所以身體吃了虧。我就覺得挺對不起媽媽的，有時間我就想陪著她。”

“得了，你看咱倆這不是更好互相理解了嗎？正好兩個老媽一塊照顧。”

高媛媛高興的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