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像是被人拎著大錘狠狠地把腦袋砸成一片片的碎塊。

吳回不想睜開眼。

他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都不在了，一切的一切都被曾經(jīng)最信任的兄弟一手毀掉。

聞著眼前消毒水的味道，耳邊是隔壁床鋪傳來的沙沙聲響，閉著眼仔細分辨片刻，哦，原來是在削蘋果。

聽著聲響，吳回鼻尖像是聞到了蘋果的淡香，嘴也回憶起了那一口脆甜。

吳回覺得有些渴，喉頭滾動一下，下意識里想讓老婆倒杯水。

轉(zhuǎn)瞬間又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簽了離婚協(xié)議的光棍，雖再不會有老婆的嘮叨與爭吵，但是，病床前的一口溫水與關心也一并離開了。

吳回只余一陣苦笑，這一回經(jīng)歷，竟讓自己平靜下來，開始懷念起了曾經(jīng)，思緒也飄到了那座小小的、老舊的家鄉(xiāng)小鎮(zhèn)。

“哥，你真要走啊？咱們每天在工地上也不少掙，再干兩年回莊子里起一間小樓，娶上一個小妮子，那多好？”

吳強掀起上衣，抹一把臉上的汗水，年輕的臉上有著對于未來的暢想，更多的是一份對于吳回要離開的不解與焦急。

吳回取下安全帽，拍拍鋼筋捆上的灰塵，示意吳強坐下。

伸手一指地上的鋼筋：“強子，跟莊子里面的人比，咱們是不錯，但是今年能掙這些，十五年之后還是只能掙這些。咱們賣大力又能賣多久？”

“那哥你準備去哪兒啊？”

吳回摸出兜里的煙，煙盒被汗水浸濕，斑駁了殼上的字，沒在意，抖抖盒子里散下來的煙絲，遞一根完整些的給吳強。

“我爸媽都沒了，沒法子去年休了學，現(xiàn)在錢攢夠了，我已經(jīng)和班主任聯(lián)系好了，等開學我進復讀班。”

吳回看著眼前建到一半的樓體，半瞇著眼輕聲道：“兄弟，我想去親眼見一見書上的天安門，看看它有多大。”

吳強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狠狠抽了口煙。

就這樣，吳回摘下帽子回了學校，和從前一樣的環(huán)境一樣的課本，不一樣的是，吳回不再換著花樣的看小說。

手上的繭子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吳回，自己沒有再輕松的資格了。

靠著最早來，最晚走，半年下來，吳回用時間勉強追齊了落下的內(nèi)容，分數(shù)到了中下游，堪堪大專的分數(shù)線。

又花半年，吳回還是落榜了。

吳回還是到了京城，親眼看到了天安門到底有多大，在京城里面，吳回修過鞋也當過二代販子，但吳回沒有去自己最熟悉，賺錢也最多的工地上。

吳回知道，自己需要一個機會，回到工地是能賺的更多些，但每次吳回都換著不同的工作，拿著新人專屬的低工資，現(xiàn)在回到那座安靜的家鄉(xiāng)小鎮(zhèn)，吳回不甘心。

一直到了第三年，吳回接觸到了發(fā)行公司，說是發(fā)行公司，但是也很雜。

當時他們正在招實習生，拋出來的名頭是實習生實習，待遇優(yōu)厚，優(yōu)者可轉(zhuǎn)正。

結果吳回到了現(xiàn)場，公司員工不過七八人，窩在一間小小的辦公室里，除了一間用玻璃單獨隔出來待客室外，所有員工都湊在兩張長桌上辦公。

一共來了五人，做了幾天只有吳回留下了。

沒別的原因，卡里還剩下七十幾塊，不做連飯都吃不上了。

吳回的工作很簡單，去線下音像店、批發(fā)渠道推銷唱片。

有的唱片本來賣的不錯，有的唱片跑十家店也賣不出去一張，一張唱片額外提成五毛，十張五塊，一百張五十。

吳回一年后才明白，狗屁的發(fā)行公司，核心業(yè)務都在唱片寄售上面，公司只有偶爾才會有些三線歌手的發(fā)行業(yè)務。

唱片寄售，一個對于吳回很新穎的詞匯。

在這個消息并不流通的年代，吳回隱約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吳回又加入了滾石京城分支魔巖，成了一名業(yè)務員。同時借著渠道的提升專注了解唱片公司的寄售模式。

傳統(tǒng)唱片公司或線下店鋪寄售，每售出一張唱片，由店鋪收取固定代理費。

代理費約4美元/張，按90年代匯率換算約人民幣33元。每銷售一張唱片，收取4美元代理費，每周結算一次

第二種批發(fā)零售差價模式，唱片公司以批發(fā)價將唱片供給代理商，后者加價零售賺取差價，單張利潤人民幣10–30元。

而等著顧客來買效率低下，由此代理公司就需要一批銷售人員，也就是地推。

地推采用銷售額分階提成，傭金率在2%到5%浮動，月銷售額1萬元提成3%，5萬元以上提成5%。

在了解清楚一切后，吳回帶了三個人，成立了屬于自己的銷售團隊，對外宣稱發(fā)行公司，在九十年代的尾巴上，意氣風發(fā)的吳回挖到了屬于自己的第一桶金。

后面真正有了小發(fā)行公司，再到一無所有的過程吳回不想回憶了，著實有些痛苦。

陸沉安風吃完早飯剛剛回來，兩人昨晚都沒走，用安風的話來說就是：“人都救了，現(xiàn)在走的話就只剩下七級浮屠的一半了，咱倆再一人一半，一人就只剩下1.75級了。”

安風認真的掰著手指頭算了一陣，舉到陸沉面前演示。

正準備走的陸沉一愣，覺得很有道理，兩人就這么留了下來。

剛剛吃完早飯回來的二人站在床邊，拎著一碗餛飩看著床上昨晚救回來的男人又哭又笑。

看的一愣一愣的，陸沉心想兄弟表情挺豐富啊。

安風慫慫的縮到陸沉身后，扯扯陸沉衣袖：“陸沉，他好像有病哎。”

“？”

“你是不是傻，沒病能躺這兒嗎？”

“也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