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塵一番不急不緩連珠炮似的話從嘴里蹦出來,絲毫不給對面的朱昭一點面子。
朱昭站在對面幾番欲言又止,面皮早已不復剛剛出現時的從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被李塵一頓搶白臊的有些無地自容。
這也不怪他嘴拙,誰讓這段因果糾葛中,是他們先祖始亂終棄,出手鎮壓人家尸身的還是自家族老呢?
一番沉默后,朱昭似乎下了什么決心,面色一凝,雙手一拱,躬身向李塵道:
“朱某慚愧,先輩德行有虧,釀成如今之錯,必須要有人站出來承擔這份因果,做后輩的不能退也沒法退。”
“可無論如何,此地數萬民眾都是無辜之人,若是那女鬼突施辣手,此地必然生靈涂炭。朱昭厚顏,懇請李兄與我一同出手,哪怕賠上朱某這一條性命,也只求能夠確保此地一方平安?!?
在朱昭說出這番話后,兩人皆是沉默了一會兒,朱昭也一直保持著躬身的姿勢不變。
“唉?!?
看著在自己面前誠懇躬身的年青人,李塵略顯冰冷的臉色終于有些松動,長舒了一口氣道:
“你我皆是同輩修道中人,就不要行此大禮了?!?
“國運衰竭,妖孽四起,這只女鬼沖破牌坊出世也是運數使然。修道之人雖不能免災,但最終苦的還是世俗之人?!?
“你說的有道理,過去之事誰對誰錯雖不容置喙,卻已無法改變,但萬余普通人的性命威脅著實不能兒戲處置,不能放任這只女鬼在此地肆無忌憚的盤桓。李某陪你走上這一遭便是?!?
“李兄高義。”
聽出李塵已經放下芥蒂,不再糾結這名女鬼的遭遇,朱昭心中總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直起身來微微嘆了口氣道:
“朱昭代此地百姓謝過李兄了,不過我觀那女鬼鬼氣愈發強盛,事不宜遲,還是要勞煩李兄盡快與我走一趟了?!?
雖然李塵答應的干脆,但也不是全憑因此地百姓的緣故。
剛巧他來到此地,便冒出來一個邀請他想降妖斬鬼的農家修行子弟出來。雖已然知道所處的世界道法鬼怪并不稀奇。
但以他謹慎的性格來看,未見到那女鬼前,此事還是露著一分蹊蹺。如此一來,跟著朱昭走上一遭倒成了最好的選擇,畢竟若真能夠拯救一方百姓,他也不吝出手一次。
眼見李塵微微頜首,答應相助后,朱昭也不多做停留,從背后的竹簍中取出一件薄紗拿在手里,手捏法訣運起土遁之法,身形向前竄去。
在靠近房屋土墻時,土墻立刻變得如水一般泛起波紋,整個人恍若無物一般從土墻之中穿過,身上也無半點泥土。
在他穿過之后,土墻也恢復原狀,仿佛沒有發生什么事情一般。
這就是下九流中農家脫胎于五行遁法的土遁之術,雖然不如五行宗所傳的正宗土遁之術神妙莫測,但好在不需煉氣化神境才能擁有的先天胎息為前提,就能夠長時間于土中穿梭,論起隱蔽與易學性來說更勝一籌。
眼看朱昭施展土遁之術先行,李塵也不啰嗦,暗掐法印,運轉內氣,運起奇門搬運之法,身影逐漸虛化,飄然間從房屋的門縫中輕飄飄的竄出。
明明只是踏了一步,但眨眼間便走出極遠,不緊不慢的依照朱昭一路留下的氣息追了過去。
片刻功夫,二人來到稍稍遠離村落的一個廢棄舊宅前停下,此地就是那名女鬼在沖破牌坊鎮壓后的棲身之地。然而當兩人到了這座宅院到達宅院前一處山坡上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二人一驚。
在普通人眼里看去,此地不過是一處荒廢了許久的舊宅院。
但在二人貫注內氣與雙目望去,眼前的廢棄宅院卻變成了一處張燈結彩的花樓,四周掛著大大小小顏色不一的燈籠與彩帶,像是一處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的的青樓一般。
然而門卻緊閉著,門口立著兩尊詭異的獸像,冷冷清清的寂靜無聲,只有屋檐上的燈籠在隨風飄蕩,透露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陰森詭異氣氛。
而這座花樓的屋頂上,卻以一種不正常的平衡立著一頂孤零零的舊花轎,顯得格外醒目。
花轎金碧輝煌,雕滿了譬如并蒂蓮之類的精美圖案,四端各角都鑲有一枚珍珠,如瀑般的紅綢上也有金線繡著富貴花卉等吉祥圖案,四周懸掛的紅紗隨風飄動煞是好看。只是從轎幃和木料來看略顯有些陳舊。
“看來這個女鬼還是沒能放下昔日情郎的拋棄,怨氣很深啊?!眱扇硕几惺艿搅藦幕侵幸萆⒊鰜淼某尚凸須?,李塵微微皺眉道。
“李兄,我曾與這只女鬼交過手,實力非一般百年厲鬼可比?!?
在李塵未來之前,朱昭就明白單憑自己一己之力無法與之抗衡,便思索過有人助拳后該如何對付。
“臨行前我從朱家帶有一套墨極歸元陣盤,由一百零八根彈制過千余具棺材的的墨斗線混合罡金煉制而成,煉制為陣盤后對鬼物的克制之力尤為明顯,可以短時間內困住那名女鬼。待會我提前埋伏好這套陣盤伺機將其困在其中。然后依靠李兄施展手段將其打傷后,我等合力再將其拿下?!?
“如此甚好,只是朱兄需要分神操縱陣盤,打起來李某恐也無能照看朱兄安危。”
“無妨,我手中尚有一套從家中帶來的符甲,雖無什么神妙之處,但護住我一時三刻還是沒什么問題的,李兄盡管放手施為便是?!?
“朱兄籌備良久,李某沒有異議,就按照此法對付這只女鬼了,請朱兄布陣吧?!?
說完,李塵拿出系在腰間的天雷杖,手掐法訣,體內內氣流轉不息,頓時手中竹杖化為一道流光在頭頂緩緩盤旋后停下手中動作,緩緩呼吸,逐漸將自己心神提升到頂點,屏息等待朱昭布陣。
眼看李塵祭出法器后,朱昭也不敢怠慢,將腰間的灰色麻繩解下,灌注內氣向地下一拋。
隨后麻繩極有靈性般伸展開來,轉瞬間化為數百道黑中泛金的烏線,在地上組成了一套網狀陣圖。
當陣圖成型,道力于四處涌現后,便緩緩沉入地下不見了蹤影。
而還未等陣圖沉入地下,朱昭十指掐訣,背后的竹簍中飛出一片紅色瑩光,里面隱隱有一道符篆,滴溜溜一轉,突然間化為一道紅光撲在朱昭身上。
剎那間一層紅色符甲附著于身上,吞吐之間符篆于甲上流轉。
還未等兩人靠近這座花樓,只見那座花轎從樓頂平穩飛出,緩緩落在花樓面前,同時不知從何處響起了悠揚婉轉的嗩吶聲。
一曲百鳥朝鳳配合著節奏鮮明的敲鑼打鼓奏樂聲,似乎整個花樓邊上四周都突然出現了迎親的隊伍和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