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舉自己也是極為無奈,原本他怕鏨血元胎此物太過貴重,絲毫沒有將主意打到稍有背景的修士頭上。
而是密謀算計了遠渡重洋而來的德田重男一行與青門嶺散修魔山二兄弟。
誰知那二兄弟整日沉迷于黃四郎所販賣的煙土,修為多年毫無存進,自己暗中用徐家資源扶持下也遲遲未能突破煉神境。
前些日子還死于與黃四郎的相互算計當(dāng)中。
于是無奈之下便挑選了李塵這誤打誤撞來到鵝城的三人,將其誘入秘境當(dāng)中。
更令他無語的是,這下九流出身的三人的戰(zhàn)力竟然比普通修士高出許多。
在自己精心布置的大陣之下,也沒能奈何得了對方。
自己所精心培養(yǎng)的五位族中子弟更是被德田重男所斬殺。
而在背后一直交易指點自己的神秘存在和對方也做了交易,掏出了一柄足以逆轉(zhuǎn)局勢的兇刃出來。
這樣的意外與頹勢讓其心灰意冷。
讓他忍痛放棄了那未成形的鏨血元胎,只求能挑起雙方爭斗,自己好看趁亂能不能最后拼一把。
沒想到局勢變幻之下,那位神秘存在又出手與自己做了一番交易。
使得自己獲得了操控場上那柄無主兇刃的法決,讓自己有了再次主宰此次場地的能力。
不過徐元舉很清楚。
這次交易那位存在態(tài)度堅決,自己沒有再能獲得突破境界的良方與延壽之法。
意味著自己的枯榮禪功將永遠停留在無法突破煉神境的境地。
付出偌大代價拿到此兇刃對自己來說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但在那沉重代價的背后,他還是咬牙選擇了交易。
這也是心魔悄然生出的結(jié)果。
從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天才少年到現(xiàn)在垂垂老矣的老朽。
修成枯榮禪功進階煉神境已然成為多年來他心中的執(zhí)念。
而化血神刀到手后所感受到刀身之中所蘊含的巨大威力與魔氣的一點點侵蝕,更是讓他怒火沖天。
甚至腦海之中已經(jīng)將什么徐家香火傳承完全拋至腦后,生出了不死不休的念頭。
他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自己設(shè)謀要將對方三人精血抽出作為大陣祭煉一事。
這三人竟然在自己布置多年的關(guān)鍵時刻,搶奪自己辛苦培育出來的元胎,簡直是不能原諒!
阻我成道,斷我生機!
自己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犧牲,但是這件事不行。
所以心魔滋生,心理扭曲之下,才逼著自己忽略掉所要付出的沉重代價,獲得了這柄兇刃的使用權(quán)。
此時心態(tài)已然隨著實力的變化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從剛才的伺機而動,到了已然將李塵三人定義為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人性本就是這樣。
沒有反抗之力也就罷了。
眼看著反抗能力的希望就在眼前,就會思想偏執(zhí)的將錯誤都歸咎于別人。
不斷安慰自己來付出代價獲得反抗的希望。
不得不說,谷內(nèi)這位神秘存在對于人心的把控,或者說對自己道的掌控,還是十分到位的。
所以他抬起頭,盯著眼前的三人,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髯須抖動,一層黑紅色的的光芒自化血神刀之上浮現(xiàn)了出來,逐漸延伸到了他的身上。
“都給我去死吧!”
悍然出刀之下,徐元舉的速度與力量比起方才爆發(fā)枯榮禪功之時亦是提升了數(shù)倍。
霎那間爆發(fā)而出的刀勢幾乎都要將整個山谷劈開一般。
“轟!!”
黑紅色的化血神刀與李塵的天雷杖狠狠的擊在一起。
伴隨著血氣與魔氣交織而成的化血神刀氣勢壓制,直接就將李塵劈了回去。
看見自己手持化血神刀后所爆發(fā)的威勢,徐元舉這才恢復(fù)了一絲情緒。
將自己方才付出沉重代價時的不甘稍稍沖淡了一些。
化血神刀所帶來的刀勢雖然凌厲,刀身之上所附帶的血魔之氣也確實透著一股子滅絕之意。
但徐元舉自己受創(chuàng)本就嚴重,枯榮禪功爆發(fā)生機所導(dǎo)致的體內(nèi)血氣空虛使得刀勢后勁不足。
只是配合著強勢的化血神刀重創(chuàng)了李塵手中的天雷杖而已,并未傷及李塵根本。
同樣意識到自己血氣空虛的的徐元舉披頭散發(fā),雙手虛提。
埋在地底身處受大陣滋養(yǎng)良久的十六個粉雕玉琢的童男童女尸身被一股力量強行攝出。
化血神刀翻轉(zhuǎn)劈出,直接將十六具幼小的尸首擊的粉碎,化作血肉碎沫融入到了刀身之中。
刀柄狼首處也傳出了一條條細絲脈絡(luò)狀的細長紅線連接到了徐元舉的手掌心處,將一股股血肉精華粗暴的傳遞到了身體當(dāng)中。
得到這股精華滋養(yǎng)的徐元舉精神明顯好了很多。
但是身上也同時開始散發(fā)出一股子難掩的惡心氣息。
不遠處的李塵與張麻子看著眼前殘忍的一幕,面上表情極為難看。
雖然知道這些孩子們作為血梵圜毒大陣的祭品,早已被徐元舉炮制的沒有了生機。
但如此年幼的軀體在眼前被劈砍的粉碎,兩人都面露一絲不忍之色。
而坐在一旁調(diào)息的朱昭更是目眥欲裂,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得了滋養(yǎng)的徐元舉大喝一聲,刀尖翻轉(zhuǎn)。
三道強勢的刀芒爆閃而出,直朝著李塵三人襲去。
就這三道刀芒的威力,甚至已經(jīng)超越一般煉神修士動用法器全力一擊的威力了。
化血神刀之威,恐怖如斯。
“鐺鐺鐺!”
李塵和張麻子不欲硬接,雙腳踏地一閃而過躲開了流光爆閃的范圍。
唯有朱昭似乎還未反應(yīng)過來,傻傻的盯著那些幼小尸骨血漬遺留的地方,似乎沒有注意到上空所飛來的刀芒一般。
李塵見狀,咬牙又沖了回去,硬生生強行出手接下了一道刀芒,將朱昭拖離了原地。
不過朱昭還是被另一道爆閃開來的流光沖擊擦到了一下。
眼見朱昭仍然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李塵氣極。
一邊輸出內(nèi)氣穩(wěn)住朱昭體內(nèi)的傷勢,一邊語氣急促道:
“真有你的,這個時間還敢走神,怕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沒救下那些孩子不是你的錯,活著將這瘋子干掉,才是杜絕后患最好的方式。”
“你他娘的給我清醒些!”
張麻子也不廢話,周身紋身再度顫動,黑刃刀氣縱橫。
瞬間就出手將徐元舉卷入其中,強行將徐元舉的重心引至他那邊。
不過張麻子的刀法雖兇厲過人,面對徐元舉卻是感到愈發(fā)艱難。
對方的刀勢太重了,勢大力沉,每一刀下來幾乎都震得自己虎口要裂開來一般,完全處于被動挨打的階段。
幾十個回合下來,竟被徐元舉生生壓制到了下風(fēng)去。
“給我死!”
徐元舉眼睛驟然一紅,出手的刀勢又兇厲了三分,速度之迅猛讓對方根本躲閃不及。
張麻子不敢怠慢,身上百鬼中央的佛像紋身金光大作,硬接下這氣勢龐大的一刀。
口中悶哼,身軀踉蹌倒退,
雙方都被反震之力震得連連后退了十?dāng)?shù)步。
不過張麻子明顯不敵化血神刀強大的威勢,面色一白,身形晃了一下,口中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鮮血。
李塵見此情形,咬牙從懷中掏出裝有血瀑丹的瓷瓶,直接將丹藥扔進了嘴里。
赤紅色的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漾入丹田又流入四肢百骸。
一道道極富血氣的氣息粗暴的滲透他的經(jīng)脈,內(nèi)臟,修補著他體內(nèi)的傷勢,更是涌入丹田生出了一股極為強勁的內(nèi)氣。
在血瀑丹的作用下,李塵身上傷勢迅速好了七七八八。
周身的氣勢隨著傷勢的好轉(zhuǎn)陡然之間也提了上來。
張麻子見狀,也從懷中將血瀑丹掏出扔進嘴里,身上的百鬼噬佛圖的黑色花紋也隨著藥力的化開凝實了三分。
張麻子身軀輕晃,手持黑刃刀光急斬。
刀光一顯,百鬼齊喑之下刀光幽冷,黑刃周圍籠上了一層幽暗黑氣。
李塵手持天雷杖輕步向前,絲絲縷縷的雷光自杖身浮現(xiàn),化作一道蜿蜒曲線當(dāng)空劃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向徐元舉。
二人聯(lián)手,瞬間將化血神刀的刀勢擊了粉碎。
“哼!”
見二人聯(lián)手化解了自己的刀勢,徐元舉將化血神刀往半空一扔,咬破舌尖精血噴出,滿是血污的嘴角默念法咒。
“叮!”
化血神刀于半空之中刀身猛漲。
刀身猩紅如血,恐怖的氣勢在刀身匯聚,驟然爆發(fā)出洶涌的血煞之氣。
幽幽暗暗的血光瞬間籠罩谷內(nèi)方圓數(shù)里,血光之中無形之力逸散,感知扭曲、意識遲鈍。
就在這時半空之中的化血神刀動了。
只是一瞬,便到了張麻子眼前。
殘陽如焰,刀光如血。
刀光之快讓張麻子避無可避,碩大的雙目急劇收縮。
但明顯晚了,眼睜睜看著刀光已至他的喉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他甚至都來不及抬手持刀擋住這一擊。
而鼻尖都已經(jīng)嗅到了化血神刀周遭的血腥之氣。
“嘭!”
還好有天雷杖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揮來將化血神刀的刀芒擋住。
雖然僅僅只是一個遲滯,但也足夠張麻子奮力閃身離開原地躲過這一擊了。
李塵見救下張麻子,心頭一松。
還好自己識海之中的天命銅錢方才警兆大作,自己早有準備注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方才勉強能夠看清化血神刀的出刀軌跡,替張麻子擋住了這幾乎是必死的一擊。
一擊不中后,化血神刀盤旋而起,一瞬間引動周身血煞之氣,繼續(xù)朝著李塵等人轟去。
“佛渡百鬼!”
張麻子一字一停,冷冽的話語中充斥著一股堅決。
話音落下,身上紋身盡數(shù)亮起,黑色的眾鬼悉數(shù)化作金光大作。
仿佛打破了某種桎梏般,身上氣息再度暴漲,手中的黑刃也帶上了一絲莊重肅穆。
一刀橫出,一朵碩大黑蓮憑空顯現(xiàn)。
黑蓮半空盤旋,繼而瞬間裂開,轟然綻放,化為一片片蓮瓣。
半空之中刀氣如花如雨,漫天灑下,眨眼間便席卷四方,將化血神刀牢牢的困在其中。
每每有化血神刀想要突破出去,黑色蓮瓣所化的刀光便激射過去。
雖不能完全擋住,卻也能阻其一瞬,足夠后續(xù)的刀光接上繼續(xù)困住了。
化血神刀如游龍般在花雨刀氣之中四處抵擋,雖無半分劣勢,但仍被漫天刀氣暫時困住。
李塵絲毫沒有保留,體內(nèi)內(nèi)氣噴涌而出。
一道碩大無比的元氣大手早已隨著漫天刀雨一起將刀身牢牢圍住。
同時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出,那元氣大手頓時更加凝實,每次與化血神刀相撞都發(fā)出了震天巨響,絲毫不給它出去救援的機會。
饒是如此,好幾次化血神刀都突破了刀光籠罩。
還好化傒手雖為元氣所化,但堅韌異常,波光隱隱間龐大的靈氣波動翻滾,絲毫不懼那鋒利至極的化血神刀。
使得刀身在雙重包圍之下悶頭亂竄卻絲毫找不到出逃之機。
一時間,黑色蓮雨刀光四射,鋒利無比。
元氣巨手光暈紛呈,水瀉不通。
化血神刀血霧繚繞,陰魂嚎哭。
紛爭之景令人眼花繚亂。
不過化血神刀的威力之大靈性之高遠超二人的想象。
兩人雖然占盡了上風(fēng),一時之間卻也奈何不了對方。
就在此時,張麻子身前的那團黑蓮花瓣散盡后,中間一顆金紅色的蓮心暴射而出,直直的沖向了山谷另一側(cè)的徐元舉。
蓮心所過之處,一股鋒銳無匹的寒意,隨著其沖擊之勢無聲無息彌漫開來。
見到這一擊的恐怖威勢,徐元舉呼吸一滯,心中浮起了一絲不妙之感。
慌忙伸手一召,將正與漫天刀氣纏斗的化血神刀召回護體。
奈何這金紅蓮心速度實在是太快,化血神刀仍被李塵與張麻子二人死死困住不得動彈。
情急之下,徐元舉心神瘋狂溝通遠處的刀身。
霎那間刀身之上一道朦朦朧朧的太古都天神魔躍躍欲出。
不過好象是后力不足一般,只是虛影閃動,只出現(xiàn)了大半個身子。
饒是如此,這道神魔虛影一現(xiàn)身,便嘶吼咆哮起來。
碩大的手臂輕輕一揮,漫天刀光便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被粉碎。
同時張嘴怒吼,滾滾血氣夾雜著煞氣翻滾而出。
眨眼變幻之間,這道血氣仿佛沖破了虛實間隔,凝聚成了實體,竟然與化血神刀刀身一般無二。
隨手間便將漫天蓮瓣刀雨直接砍裂了一條縫隙。
跟著便沖入大手內(nèi)部,將整個元氣大手攪的稀碎。
化血神刀刀身本體也趁著這一瞬從二人的圍困之中竄了出來,飛回徐元舉身前。
重重的將那道金紅蓮心磕飛了出去。
徐元舉喘了口粗氣,眼中顯出疲憊。
若不是這柄化血神刀解開了最后封印,竭力召喚出了一道神魔虛影,威勢無匹,關(guān)鍵時候沖破了李塵與張麻子的包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自己非要在這道金紅蓮心的殺招之下飲恨當(dāng)場不可。
此時徐元舉不惜全力催動化血神刀顯化出十二都天神魔之一的虛影,消耗極大,無力再繼續(xù)迅猛攻勢。
便操控化血神刀立于其身前不遠處,和他互為倚角,將自己牢牢的護在身后。
李塵與張麻子也是已經(jīng)耗盡了體內(nèi)內(nèi)氣,絲毫再無還手之力
與此同時,血瀑丹的反噬也逐漸開始顯露出來。
二人連體內(nèi)經(jīng)脈內(nèi)氣運轉(zhuǎn)都開始紊亂了,沒有了再次合力爆發(fā)限制住化血神刀這一殺器的能力。
“嘿,你們的手段確實可以。”
“可惜還差那么點兒,就只差那么一點兒,我就真的要死了。”
“神刀威勢之下,你們又能奈我如何?乖乖給我都去死吧!”
徐元舉冷聲一笑,沒有立刻出手。
他看出了對面兩人當(dāng)下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
這幾次交手下來,哪怕有化血神刀在手,他也絲毫不敢輕視對方。
當(dāng)下他體內(nèi)也是虛弱至極,只要稍稍恢復(fù)過來,他便馬上不惜耗費精血驅(qū)使化血神刀爆發(fā)最強招式,將對面三人轟殺當(dāng)場。
就在兩方人馬都強撐著站立于原地,準備稍稍緩口氣,就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時。
李塵背后突兀響起了一陣輕聲誦書聲。
“當(dāng)此夏日,諸氣萃然。”
方才傷勢在身的朱昭一手握著一枚古樸銅牌,搖晃著站起身,踉蹌走出。
不住的咳嗽著,胸前衣襟沾滿猩紅血漬,眼神卻亮的出奇,氣息也異常平穩(wěn)。
明顯也是吞服了事前準備的血瀑丹。
他丟出那枚銅牌,身形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著。
銅牌在空中盤旋,造型古樸,每一方的角上都有一個篆字形狀的紋理刻在其上,很有一番氣勢。
“雨潦四集,浮動床幾,時則為水氣。”
一道磅礴水汽蒸騰,水汽光影扭曲,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fēng)的水幕,坐落在化血神刀的西側(cè)。
“涂泥半朝,蒸漚歷瀾,時則為土氣。”
化血神刀南側(cè)的地面泥漿翻涌,如沸騰的熔漿一般,化為了一個土黃色的囚籠,將踏足南側(cè)的路線全部封死,
“乍晴暴熱,風(fēng)道四塞,時則為日氣。”
東側(cè)的天空一道光束從谷外射來,風(fēng)道四塞,熱浪滾滾,猶如烈日當(dāng)空,焚盡萬邪。
“檐陰薪爨,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
一片火焰自北側(cè)地底竄出,迅速蔓延成一片火海。地表所有的東西都被火海無情吞噬,化為灰燼。
朱昭每念出一句話,懸浮在半空之中銅牌就緩緩轉(zhuǎn)身間引起一處異象。
每一句話仿佛都要耗盡全身的氣力。
但一字一句未曾有過停頓。
身形踉蹌,腳步卻很穩(wěn),腳下塵土輕揚,宛如步步生蓮,嘴角止不住的鮮血滲出,血跡猩紅,觸目驚心。
等到走過李塵二人身前,一首正氣歌訣輕誦,陣法渾然天成。
一字一字徐徐說來,不溫不火,語氣極緩。
“十年前學(xué)盡農(nóng)家功法秘術(shù),符篆陣法年輕一輩無人能出我左右。”
“十年后我走了一條看不見前路的懦夫路。”
“朱昭不懼一死!”
“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